这七百石粮食加上前几日的那百石,足够云州百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应对饥荒。
徐直闻声不由自主地向推车走去,伸出双手碰触到扎实的稻米,难得狂狷地开怀大笑。
但他没有失态太久,忙又将声音压下去,自说自话:“此刻是深夜, 不该搅扰街坊。”
他回到林蕴霏与谢呈的身前,感激之色溢于言表:“云州太守徐直敬谢两位对云州的大恩大德。”
“此番得以与徐太守并肩拯救百姓于水火, 是嘉和之幸,”林蕴霏心知自己在此事中无有太多贡献, 哪里敢受徐直的言谢,“真要算起来,此事十之有九都得归功于国师的运筹帷幄。”
听见她的谦让之词,又看见她隐隐有愁绪萦绕的眉宇,徐直不禁去看了眼谢呈。
谢呈乍一看与寻常无异,但细看之下便知他眸光四散,仿佛心不在焉。
发现徐直在看着自己,谢呈猝然垂下眼,答非所问:“今夜夜深,诸位都累了吧。不若先回去休憩,事情等到明日再谈也不迟。”
“也是,怪我思虑不周,两位赶快去歇息吧。”见林蕴霏不语,徐直启唇答应,不至于冷了场。
言及于此,林蕴霏对着两人一一颔首致意,干净利落地转身,走向厢房。
“国师,这……”徐直扭首去看谢呈,下意识的、想问询情况。
他即刻反应过来不能在众人面前暴露两人关系,将话音及时掐灭。
而青年在看到林蕴霏扬长而去之后,眉目之间的疲态陡然加重。
谢呈对着他摇了摇头,那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徐大人,谢某告退。”
徐直只得将疑问装回腹中,转而对等候多时的州兵说:“诸位,将粮食卸下来运去仓库吧。”
*
见到林蕴霏归来,蓝儿一颗心方才落回原位,险些喜极而泣:“好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她穿戴整齐,蹲坐在林蕴霏的床榻边浅眠,才听见一点可疑的动静便被惊醒。
蓝儿撑着安立柱起身,赶忙替林蕴霏将屋内的蜡烛挑明,又道:“奴婢这便去为殿下打水。”
大抵是因为情绪上的空茫,这一路她竟将身上的不舒爽抛之脑后。
回到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在人前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骤然溃散,林蕴霏伸手捏了捏眉骨,道:“你且去帮我打盆清水来洗漱就好,明早醒来后我再沐浴更衣。”
蓝儿应是,转身就要去做事。
“蓝儿,”林蕴霏适才便瞥见她双眼下缀着的两团淡青,知晓她这几日恐也过得提心吊胆,“多谢你这几日为我打掩护,一会儿你也早点歇下吧。”
蓝儿将眼弯成月牙,脆生生地说:“谢谢殿下关心。”
林蕴霏看着人离开,缓缓地在床榻边坐下,神思困倦。
纵然她的身子格外疲惫,但她清楚,今夜自己注定辗转难眠。
*
鸡鸣之时,天光破晓。
林蕴霏将脸蒙进被中,又翻了个身,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直到几近午时,林蕴霏才顶着仍旧眩晕的头醒来。刚用完午膳,便有人在廊庑外通报,说有一位叫做阿菊的姑娘求见。
林蕴霏回说让人进来,阿菊于是怯怯地跟着蓝儿走进屋内。
“你先下去吧,蓝儿。”林蕴霏依稀猜到她为何来寻自己,是以想为她留出一个安静而私密的空间。
大抵是因为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阿菊看起来远比在却步山上时还要局促。
林蕴霏却也不急,耐心地等阿菊开口说明来意。
“殿下……”半晌后,阿菊笨拙地吐字,“我就是想问问您,太守大人会如何处置段筹?”
林蕴霏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则不动声色,与她坦诚道:“段筹心狠手辣,做了数不清的恶事,唯有一死方可赎罪。”
阿菊像是早已猜到她的说法,眸中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讶,连伤色也如蜻蜓点水般了然无痕,轻声附和:“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终究是他罪有应得,怪不了旁人。”
听见这句话从阿菊的口中说出,林蕴霏不再像昨日那般错愕。
“你想要再见他一面吗?”她虽然清楚段筹应已被掉了包,但或许是因为她才受了情伤,正是尤其感性的时候,这才问出了稍显冒昧的话。
先是愣怔了一会儿,阿菊垂下眼似在思索,最后她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之身,再不想被爱恨绊住脚。总归是陌路人,又何必再见面,徒增烦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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