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梁暮秋搭在床单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病房里没开灯,只有外头走廊的些许光亮从门上的窗户透进来。梁暮秋依旧维持着侧头的姿势躺在床上,面容隐在暗处。厉明深沉默一会儿,沉声问:“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清楚了。”梁宸安认真说,“我知道你很有钱,能给我买好多东西,但我并不想要,我只想跟我舅舅在一起。”
厉明深又静片刻,这回更久,然后才说:“我的确是来找你的,但我并不是要带你走,没人能把你舅舅和你分开,至于我……”
一滴泪顺着梁暮秋的眼尾悄然滑落,眨眼间就隐入了乌黑的鬓发中,只在面颊留下一道狭长的水迹。
厉明深看的分明。
他眸色发沉,看向梁暮秋消瘦的侧脸,才继续说道:“你就当从今以后多一个人疼你,所以不要拒绝我。”
“真的吗?”梁宸安问。
“当然真的。”厉明深抬手揉他的头顶,“千真万确。”
梁宸安睡着了,厉明深把他抱上沙发,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又走回病床前坐下。
他伸手拢住梁暮秋的指尖,因为输液,梁暮秋的手很冰。厉明深动作小心,注意不碰到针头,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导给梁暮秋。
梁暮秋并没挣脱。
厉明深不确定梁暮秋真的睡着还是装睡,但还是说:“我说过,没人能把冬冬从你身边带走,我更不会。你就当多一个人疼他,所以也请不要拒绝我。”
病房外夜色深沉,梁暮秋依旧没反应,厉明深想他应该是睡着了,弯腰在他手背落下一吻,很轻,像羽毛擦过。
“睡吧,晚安。”
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病起来通常更严重,加上这些日子情绪积压,梁暮秋这一场病来势汹汹。
早上醒来时,他浑身酸软,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好一会儿视线才聚焦,看清了雪白的天花板。
余光一偏,也看清了坐在病床旁边的人。
厉明深背靠在椅子上,两条长腿微微岔开,双手交叠在胸前,姿态十分端正。他闭着眼,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梁暮秋动了一下,刚一动厉明深就警觉地睁开眼,放下双手朝他看来,问:“醒了?”
梁暮秋沉默以对,目光重新转向天花板。
厉明深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去病房外,很快就有护士进来量体温。
体温38度,还是偏高,咳嗽也依旧严重,医生建议拍胸片,厉明深一副家长姿态,直接做主同意了。
梁暮秋不情愿也没办法,从胸片室出来就以沉默表明自己的不爽。
厉明深将他这副抗拒的姿态看在眼里,于是看着梁宸安问:“早饭想吃什么?”
气氛古古怪怪,梁宸安转着眼珠,先看了厉明深一眼,又转向梁暮秋,问道:“秋秋你想吃什么?”
梁宸安问他,梁暮秋不好不答,硬邦邦吐出两个字:“随便。”
梁宸安于是扭头冲厉明深,嗓音脆生生地喊道:“随便。”
厉明深说:“没有随便这个选项。”
梁宸安眨眨眼,将厉明深冷酷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对梁暮秋说:“没有随便这个选项。”
这小孩儿到底哪一头的?梁暮秋停下脚步不满地瞪着梁宸安,没注意几个医生推着一张病床迎面而来,差点撞上的时候被厉明深拉开。
厉明深拉着他的臂弯,梁暮秋被他带进怀里,额头磕到了他的下巴,胸口也撞在一起。他清晰地感到心跳在那一秒暂停了。
等医生推着病床过去,厉明深才松开手,低着声音问他:“想吃什么,我去买。”
梁暮秋垂着眼皮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闷声说道:“我有手有脚,不麻烦你。”
医院就有食堂,高峰期人多,不仅医生护士,还有前来就医的病人和家属。厉明深去窗口排队,梁暮秋带梁宸安找位置,刚坐下就听到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
他循声望过去,不远处,两个人撞到一起,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端着的餐盘打翻了,汤汤水水撒一地。
“长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看人啊?”中年人拾起餐盘,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再骂一句,“神经病。”
另一个则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手中拎几袋早点,西服上溅到汤汁,湮出几块深色的痕迹。
看清对方的脸,梁暮秋脸色陡然一僵。
周围的人纷纷看去,夹杂一两句议论,年轻男人浑然不觉,失魂落魄得站在满地狼藉中,目光始终望着梁暮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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