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过头:“大人还有别的要问吗?”
裴晏心知眼下是多说多错,抿嘴微微摇头。
“那预祝大人一切顺利,得偿所愿,走的时候别忘了你的承诺。”
衣袂从手边扫过,他下意识伸手拽紧:“你这是何意?”
“做生意啊。大人既看不上我,想要的又都拿到了,我们不就两清了?”
她抽回手,冷着脸翩然而出。
门一开一合,灌进凉风阵阵,裴晏迟疑片刻,再出门已不见人影。
穿廊而过,遇上值夜巡视的秦攸。秦攸见他行色匆匆,上前道:“裴少卿,出什么事了?”
裴晏沉吟半晌,叹道:“无事。”
翌日一早,天刚微亮,裴晏便把卢湛从床上拎起来,说是要去江夏县辖那几处山林里实地探探。
到了县衙,杜正焦头烂额地在堂前踱步。
裴晏道明来意,让杜正派两个人带带路,杜正面露难色:“近日寻阳郡守家的三公子,还有浠水县令长子接连在城里失踪,至今生死未卜,县衙所有差役都派出去了,实在是抽不出人。”
这两人均是顾珩供出的人之一,听云英昨夜那意思,裴晏估计这些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也不多刁难,让杜正指个年长些的典吏跟着,能指个路就成。
山路崎岖,到了地方已近午时,顶着烈日在田边寻到几人,细细问询皆对答如流。
从哪儿来,家中还有何人,因何卖身,工钱几何,收成如何,春耕种什么,地里犯什么害虫,还让卢湛背后偷袭试了试身手,无一破绽。
屏退典吏,两人这才坐下来喝了口水。
卢湛低声问道:“他们看来有所提防,若抓不到人,还能定李刺史的罪吗?”
“抓到人,他也可以推说是被小人蒙蔽,不知这些人是昔日战俘流民。”裴晏抬眼细细打量着四周山石,“等回去了,让秦攸带人来这儿,还有其他几处都仔细探探,挨家挨户问一遍,把周围地形绘份详细的舆图。”
卢湛恍然道:“大人原来不是来查人的。”
裴晏苦笑:“你看他这地方多好,入极狭,内里平阔,两侧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我猜里面定还有别的隐蔽山道出去,若想拿到铁证,要么收缴到粮草兵甲,要么逼他自己用兵。”
元琅虽得豫州相助,但平白无故,也不能妄动豫州兵,若是来了没搜到,平生事端,功亏一篑。若求助元昊,这平叛之功分他一半,宗室必定顺水推舟,属意元昊全权接管江州。
但到底该怎么逼李规铤而走险,他眼下还没有想好。
以这段时日掌握的情形来看,江州已是强弩之末。若趁汛期派人暗中毁堤,极易引发民变,届时再往元昊那稍加挑拨,兴许还能一石二鸟。
若图大业,此乃上上策。
若问道心,又是下下策。
山泉清冽,自断崖潺潺而下,坐得久了,凉意与困意都席卷而来。
卢湛连打了十几个呵欠,无聊得在竹林里上蹿下跳地抓起了飞蚊。一个纵身飞踢,压在青竹上,竹身弯折,猛地一弹回来,便如脱弦之箭,手臂蹭在泥地上滑出老远,磨破了一大块皮。
裴晏轻叹一声,睁眼道:“没事吧?”
卢湛起身拍了拍伤口里的砂石,笑道:“没事,大人你接着打坐,不用管我。”
裴晏看了看天色,“也该回去了。”
耳畔一直不得清静,坐了这许久,心是一点没定。
但其实,也与这坐不住的家伙没什么关系。
两人踩着残阳余晖入城门,走着走着便又到明月湖边。
画舫里灯火通明,烛火映出数人在内。一众侍女端着果蔬酒肴自凤楼而出,跟在最后面的,便是那最熟悉的身影。
她今日穿了件白縠纱裙,隐约可见窈窕身段,目不斜视地自他面前摇曳而过,俯身上了船。
少顷,卢湛凑上前来:“大人,她走了。”
裴晏睨他一眼,“我看得见。”
刚走出几步,崔潜朗笑着迎上来揖礼,得知他是路过,便盛情邀他上船一同饮宴。
裴晏想了想方才那冷如寒霜的眼神,众目睽睽的,他也说不了什么,去了什么都不说,肯定又更恼他了,遂拒了崔潜,叹声回府。
寅时下了阵雨,裴晏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鼻尖总绕着那股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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