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是说,大人会赶我走?”
“现在也许不会,这府里还有那么多活要干呢,你躲着点,也许他一忙不见得顾得上你。”李环叹了声,“可日后大人回京了你怎么办?他难道会带你回去,天天看着,给自己添堵?”
“那女的把大人勾得五迷三道地,怎么着也教过你几招吧?卢湛那小子未经人事,又是个实心眼儿,好拿捏得很,他家世好,你跟着他就算当个通房,日子也差不了。记得了吗?”
桃儿又臊又怕,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急得眼角润了一片。
外头人声渐近,李环见她情难自控,只能拉着她去后堂先避开裴晏。
临走了,李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眼眶红成一片的丫头,想起他那去年开春嫁与庐江郡守续弦的囡囡,青丝伴鹤发,继子比他都大两岁,也不知如今在夫家过得如何。
有些话他不能直说,只得又嘱咐道:“记住李大哥说的啊,机不可失,越快越好。”
裴晏让卢湛去备礼,自己回房换衣服,等卢湛的功夫在院子里坐了会儿,风一吹,咳个不停,一回头便看见桃儿躲在太湖石边上怯生生地张望。
四目相交,桃儿只得上前来问他要不要换身厚点的衣裳。
“我都洗过晒好了。”
裴晏好不容易止住咳,摆手道:“不必了。”
卢湛抱着东西过来,裴晏便动身去崔府吊唁,临走嘱咐桃儿近几日不用来他这儿。
崔府离平湖门较远,裴晏一路走一路咳,听得卢湛都忍不住皱眉:“大人,要不我代你去吧?”
“不可。”
裴晏咽了咽干痛的嗓子,长吁一口气,苦笑道,“怎么说也是堂舅族亲,我让人守了他月余,这会指不定气得吹胡子瞪眼。往后还得朝夕相对,正是带病前去,方可见诚意。”
卢湛点头道:“这倒是,大人这两日一句长点的话都说不利索,如此诚意,吓不死他。”
随行之人都知道裴晏是舟车劳顿给累的,并非染了疫症,但旁人就未必会信了。沿途的乡野农户,一听他们是从南陵来的,连口水都要亮刀子才肯给。
裴晏被他给气笑了,胸口一提气,又是一阵收不住的咳。
“等回去了,你也离我远些,省得染上了。”
崔府挂满白绫,落叶铺在地上,枝头零零散散,风一吹,一副萧瑟景象。
草木萧疏,人却不然。
侍从领着裴晏一路入了内堂,崔潜衣冠齐整,气色红润,案前一副洛神像临到一半,茶汤沸腾,清香四溢,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两人礼毕,裴晏坐下来没说上两句话便咳个不停,只得让卢湛从旁帮腔。
闲话良久,眼看着崔潜那满脸的笑渐渐散去,身子也下意识地往后退,恨不得缩到墙边去,裴晏心道这戏也做得差不多了,这便起身告辞。
“待过两日我方便些了,再来与崔长史详叙。”
崔潜忙摆手道:“不急不急,来日方长,裴少卿切勿劳累,身子要紧。”
说罢便让侍从送他二人出去。
一出门,卢湛忍不住笑道:“崔长史往日那么殷勤,我还以为他好歹会送我们到门口呢。这是吓得连戏都不敢演了?”
半天没应声,卢湛转头一看,裴晏神色冷峻,站在路口像在想什么,他刚想问,裴晏便哑着嗓子吩咐道:“我让守在崔府的人呢?”
卢湛顿了一下,仰头左右张望,手放唇边吹了两声暗哨。不一会儿,巷口两个卫率匆匆赶来。
裴晏清了清嗓子:“这段日子有谁来过吗?”
“回大人,没有。”
“崔长史近月余都没出过门?”
卫率想了想,答道:“半个月前崔长史说旧疾稍缓,州府事务繁重,每日要往返公办,属下等不好阻拦,但也随之同行,主要都是协助李刺史清点纳粮账目。”
待人退下,卢湛见裴晏还是眉头深锁,忍不住问:“方才大人是看出了有什么异样?”
裴晏摇头道:“谈不上。只是……”
只是他隐隐有些不安,上回来崔府,他与崔夫人见过一面,年岁与他差不了多少,虽非高门之女,但好歹姿容出众,与崔潜处之甚笃。
一眸一笑,都是有情分的。
成婚十数年,还能如此,单论这一点,着实是羡煞旁人。
卢湛笑道:“上回我们去沌阳,李环他们寸步不离地盯着崔长史,说是天天宿在小妾房中,那夜里动静可大了。我看他那些夫妻情分就像他对大人的殷勤一般,都是装出来的,说不定这头没下葬,那头便已去小妾房里风流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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