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咬着唇。
她现在是裴娘子了,那些过去不敢抬眼看的官爷见了她,全得恭恭敬敬地揖礼。久而久之,她也没那么怕了,甚至是有些得意的。
可她方才在甲板上,远远看见秦攸走在最前面,忽然就意识到,那么好的秦大哥,也是别人的索命鬼,心里顿时有些堵得慌。
裴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桃儿又问道:“娘子夜里没来,他们是真的走了?”
“应该是。”
“那就好……”
桃儿这一问,裴晏也生出些担忧,便让她去叫卢湛也跟去,定要保证张令姿和那招摇撞骗的假道人无虞。
桃儿却说:“卢公子昨天夜里便下船了,一直没回来。”
裴晏一愣,他特意嘱咐卢湛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夜里若来了人,待他确认身份后再现身。没人来,他便也没留意卢湛的动静。
桃儿看裴晏脸色骤变,也紧张起来:“卢公子怎么了?”
他额角紧绷,哑声道:“没什么,你出去吧。”
“哦……”
桃儿走后,裴晏缓缓扶着床沿起身。
他推开窗,波涛无垠,东升旭日照着粼粼水波,灼眼焚心。
元琅身在高位,身不由己,云娘与他云泥殊途,终有一别。
卢湛心思单纯,满脑子吃喝,也没什么志向……先前几次异样他都在心里按下了,他不曾怀疑,也不想怀疑。
但原来连这样的赤子都背弃他了吗?
几缕金光从枝叶间漏下来,卢湛躺在光点下,腿上一阵剧痛,下意识低吟两声。
“好像醒了!”
周遭迅速围满了人。
“扶他起来喂点水。”
瑾娘拍了拍玄元子,他一脸不情愿:“怎么又是我?”
“琰儿。”
张令姿也在身后催促,他只好挽着袖子咬牙将卢湛拽起来喂水。
卢湛从坑里跳出来后,吐了他一身便晕了过去。他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才把这大块头拖回洞里,是腰也疼手也酸。
羽林军进山搜索,洞口前来过好几队人马,人心惶惶,没人顾得上照看卢湛,只当他是被粪水臭晕过去。直到过了正午,瑾娘才发现他浑身滚烫。
几个人合力将卢湛上衣和腿上绑的腰带脱下来,腿上刀口压得太久,翻开的皮肉又浸过粪水,红肿恶臭有些坏死。
但更要紧的是,腰上的箭伤,伤口发黑。
他们来得急,洞里只有食水和防身的兵刃,没有药草也没有酒。
几人一合计,便点火烧热刀子,将那些坏死的皮肉剜去,重新换了干净的布条包好,又将他的衣服在洞中冷泉浸湿,不断擦着身子降温。
卢湛只觉头重脚轻,好似泡在酒坛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
玄元子正凑在自己跟前,脸上长着六个鼻孔,他忙揉了揉眼睛。
“这是哪儿?”
“阎王殿。”玄元子笑道。
卢湛闭眼不去看他那六个鼻孔,听声音也有些嗡,只有鼻子还算灵,方才便是一股烤豚肉的脂香把他彻底从乱七八糟的梦里捞出来。
但这会儿仔细一嗅,反倒觉得有些臭。
“云娘子在哪儿?”
“十几天前就去鄮县了。”
玄元子掰了半块饼递过来,他伸出手,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心脉仿佛停了一瞬,猛地抓向裤腰。
还好,裤子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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