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裴晏走的方向啐了一声。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晦气玩意!”
裴蛤蟆赶在日落前去食肆换了两条小些的鱼,顺带讨了口水喝。店家给他盛了一大碗竹心茶,又不肯收钱,搓着手躬身陪在旁边。
裴晏垂眸抿了两口,主动问道:“阿翁是否遇上什么难处了?”
店家憨笑两声,磕磕绊绊地说:“大人可知白马寺缘何不让进了?”
裴晏蹙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三四天前。一夜之间就不让进了,连寺外那棵老槐树也不让挂红绸,日夜都有差人巡逻。”店家指着右前方巷口,“那些来烧香还愿的都挤在前面那条巷子里,那里离大殿最近,顺风的话,香火还能飘些进去。这眼看要热起来了,就怕走水啊。”
裴晏点点头,如实说他并不知情,又歇了会儿,拎着鱼篓告辞。
店家追了两步叫住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系着红绸的木牌,憋红脸说:“我那孙媳妇肚子又大了,想去那寺外挂个牌求一求,咱们这些人不成,大人肯定行。”
他见裴晏垂着眼帘,忙道:“我这孙啊,是五代单传,前头已经生了五个女娃了,再多也养不起啊,还请大人行行好。”
裴晏一时没做声。
那孙媳妇他见过。一家子清贫和睦,知道他是官,但也算实诚大方,愿与他唠些公门里听不见的家长里短。就算多少存了些借势倚仗的心思,他也常来,手头宽裕,就多给几铢钱,毕竟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
“给我吧。”
店家感激,又塞了一包胡饼。
裴晏拎着饼和鱼绕去白马寺,寺门紧锁,未贴封条。
他站着看了会儿,又去了侧面。
刚一靠近那棵古槐,树荫后就冒出两个人,看着他手上的木牌,扬起官刀驱赶。
“这里不许挂这玩意。”
裴晏淡然指了指头顶:“那上头不是有一条吗?”
出声那人勃然拔刀,被另一人拦下,打量一番,躬身问:“敢问郎君在何处当值?”
人越是无奈越想笑。
裴晏抿唇答:“詹事府。”
那二人一愣,赶忙行礼,恭恭敬敬地交代说白马寺是昭玄曹大统亲自下令封的,他们则是郑裕之安排来看着这棵树的。
“郑大人只交代了不许那些庶户挂木牌,小的也不知为何。”他说着,又看了眼裴晏手里,“还请大人切莫为难。”
又过了几日,临近散值,裴晏专程煮了一壶茶,叫王骧来坐了会儿,闲聊了几句问起白马寺。
“是有这么个事。听说是寺僧出言不逊,冲撞了怀王,这才闹到昭玄曹去。对外说是闭门修缮,实则是将那些寺僧一一打了板子。”
裴晏讶异道:“荒唐。修行之人,向来是免礼不多计较的。”
“可不是。”王骧笑了笑,想起去岁刘舜回京时,与裴晏在太子门前颇是不对付,忍不住暗讽道,“但人家一场仗下来,成百上千条命债都背了,可不怕这点忌讳。”
邙山修陵之初,王丞相因自家有几位先人葬在附近,最为反对。虽是旁系远亲,但到底同根同源,而这先人之中,正有王骧的曾祖。他这满腹的怨气实在憋了太久,口一开,就收不住。
裴晏默默听着,时不时微笑点头作应,手里不忘给王骧添茶。
眼看闲话说了一大通,对面却只进不出,王骧自觉没趣,心下骂了几句,赶紧找补道:“我也就是一说,裴詹事莫往心里去。”
“自然。”
裴晏虽不跟着说闲话,却也不放王骧走,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些宫里的旧闻。
不一会儿,卢湛兴冲冲地跑来,进门看了眼王骧,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裴詹事,说娘子在家惦记阿爷,请他晚上去吃饭。
那日宴后,宋平便藏在卢湛家中,他让卢湛传话说自己见到云娘了,暂时平安,各中细节还需面谈。但卢湛要值夜,逢十日才休,他不回家,裴晏也不方便去。
既不知何处有人盯梢,那便当处处都有。
裴晏假模假式地应着,王骧笑着揶揄:“卢卫率这一成家,倒是稳重多了。”
卢湛刚要开口,王骧又看向裴晏:“裴詹事你看,这厮过去没少在我那儿蹭吃蹭喝,现在自己置了宅子就没影了,我连片瓦都没见着呢。”
裴晏大方回应:“择日不如撞日,王功曹今日便与我们同行好了。小女喜欢下厨,过去在江州,二十余人的吃食都是她一个人弄,多一人也不费事。”
王骧赶紧摆手,客套说:“改日,改日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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