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自进宫来,半月以来,齐良肯告诉你么,你想知道的事情,如今晓得了么?还是说,你觉得他还是从前的齐良,你留在此地,便觉心安,便可以将顾闯,将旧事抛之脑后。”
顾淼的手指终于碰到了短刀,她猛地朝后一仰,握住了那柄短刀,手中一翻,抵住了高檀的侧颈。
他依旧不躲不闪,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你是为了你阿爹?还是为了你阿娘讨个公道?你想做什么?”
顾淼心中的怒意陡然翻滚,怒浪滔天,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居然恨极了高檀。
没来由的怨恨。
不,绝不能是没来由的怨恨。
她其实,其实一直都在怨恨他。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怨恨他。
哪怕重来一次,极力掩埋过去,装作过眼云烟,形同陌路。
可是,可是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无辜”的高檀,他就是那个高檀。
托付了性命,错付了真心,纠缠了一生的高檀。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与你何干?你有何颜面来质问我,甚至有何颜面来见我!”
高檀眼帘微垂,唇边的笑意淡去:“我的确……没有任何颜面来见你。”
几上的矮烛随风轻轻摇晃了一下,终于熄灭。
周遭骤然暗沉了下来,无人出声,黑沉沉的书阁宛若空室。
不过顾淼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她捏着短刀,纹丝不动地抵着高檀的侧颈。
乌云散去,清清冷冷的月色透过半开的轩窗投照进来。
借着一点微幽月色,她清晰地看着他的轮廓。
高檀的声音又沉又缓:“我曾经想要的,无非是斩断你与顾闯的父女恩情,据为己有。想要的,无非是,我与他之间,夫妻,至亲至爱,你心中的第一位是我。”
顾淼闭了闭眼,不禁紧紧地握了握拳。
刀尖由月光染亮,银芒一闪而逝。
高檀低笑了一声:“而后,我才幡然悔悟,你心中的第一位该是你自己。顾淼,你不该总想着旁人。唯有你,唯有你,才是最为紧要的。”
顾淼怔愣片刻,耳边只听他徐徐道:“你从前为了你阿爹,你为了阿诺,甚而是为了我,进退失据,取舍两难。我从前自私,顾闯亦自私,他自然是求名利富贵,而我求的是你的一心一意。是顾闯的贪欲,也是我的贪欲。”
她胸中沉沉一落:“你眼下说这些,又有何用?”
高檀不答反问道:“你还不晓得那之后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
“你自裁之后的事情。”
“我并不想知晓。”
高檀笑了一声:“你不想晓得我是如何死的,我还以为你会解一二分恨。”
顾淼心中一跳,抿唇不语。
“你刺我的那一刀避开了要害,我的确没死。可也伤得不轻,罢朝半月,朝中便有了些动荡。我康复过后,便去寻了几个道人,听闻他们,有的通晓招魂之术,有的能借尸还魂,不过都是江湖骗子罢了。”
顾淼依旧不语,一双眼扫过他暗沉的轮廓。
她晓得高檀并非撒谎。
“后来,我便去了邺城,冬日的湪河结了冰,我策马渡河,跌入了冰河,因而死了。”
顾淼皱紧了眉头:“阿诺呢,阿诺又如何了?”
高檀轻声一笑:“我还如何顾及他人?”
“他是你的骨肉!”
“是又如何?”高檀抬手捏住了她的短刀,“我虽心中有愧,却也不悔,倘若不死,何来重逢?”
顾淼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鲜血自刀刃往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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