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禅月早已熟悉这种场面,一融入进来简直如鱼得水,各家夫人凑到一起,说起各家夫人的小话时更是热烈非凡。
前些日子,二皇子党下狱流放,连带着一堆府门里的女眷也都被流放了,但是大陈有一个颇好的策政,流放之下,大陈允女子和离。
打个比方,这家人犯了事儿,即将要满门流放,女眷可以和离,抢在被流放之前,带孩子离开。
但是这需要娘家去通关系,去接人。
当时白家将落狱的时候,如果白夫人的娘家愿意去通关系,背着被皇上厌弃的风险,将自家女儿接回来,那白玉凝就可以回到自己外祖家去当表小姐,不必流落民间。
但是有一些人家是不心疼自己的女儿的,或者说,他们不愿意为自己的女儿背责,怕被自己的女儿连累,所以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夫家带去流放,只当这个女儿死了——当然,这样被放弃的多是庶女,真正的嫡女一般都有亲娘做主母,有亲哥做靠山,被疼爱着呢,就算是夫家完了,她们也不会被放弃,但那些母亲就是姨娘或者通房的庶女们,谁也靠不上,自己也不值价,只能随着夫家流放。
大家都是一个长安城里面生活的人,一口井通百户人,那些藏在水井下面的小秘密自然也藏不住,这群夫人们更是耳聪目明,各有各的路数,将这些人家的反应探听的一清二楚。
谁家的娘家心疼人,连夜去安排,将自己的女儿连带着外孙外孙女全都带回来,谁家的娘家已经换成了兄嫂当家,懒得搭理妹妹,任由妹妹去流放,谁家的娘家因为要通关系的银钱财数纠缠不休,闹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些暗地里的事儿,夫人们都熟悉的很。
一群人凑到一起,有的是话说,这种局,谁要是没来,身上那点破事儿都得被嚼上百八十遍。
柳烟黛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
她年岁小,但是也是个“夫人”啦,可以跟夫人们坐一桌,听她们说八卦。
她们有的是故事来说,知道的特别多,比那些同龄的小姑娘们知道的多出太多去了,那些旁人都不知道的私密事儿,在她们嘴里就是小菜一碟。
这些时日来,长安城的人都被柳烟黛认的差不多了,她乍一听到这些八卦,再将人跟这些八卦对应起来,只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到了一些人的另外一面。
柳烟黛一边听,一边偷偷在桌案上拿了个小糕点塞进嘴里吃,糕点甜滋滋的,她吃的正开心,突然觉得有人看她。
柳烟黛顺着衣袖鬓角看过去,就瞧见了一个身形单薄,面色苍白,发鬓沾了几丝白的夫人坐在案后,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柳烟黛看。
这位夫人与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说是格格不入,不是说她衣冠不正,而是说她神色枯朽,她穿着华美的衣裳,可坐在那里却像是一个,一个……
柳烟黛形容不出来,只是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这种眼神,有点像是隔壁死了丈夫后又饿死了婴儿的老寡妇,了无生意,连悲哀的力气都没有,只有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