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帝都不曾见到她藏下过什么瓷片,当时他逼近她,本还是盛怒的,他在想该怎么罚她,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听话。
而在电光石火之间,她抬起了手里的瓷片。
她跟着钱蛊医学过一点粗浅的知识,据说那位蛊医曾经还上过战场,会两手杀敌绝技,他告知柳烟黛,伤人的时候,要用锋利的匕首划脖子上最粗的那一条筋。
死是很快的,人,可以比猛虎大象更强,也可以比琉璃更脆。
——
当鲜血从她的脖子间喷出来,落到兴元帝的面上的时候,兴元帝有一瞬间的怔愣。
血,白的脖颈,淡淡的青涩脉络,血喷涌出来的时候,像是糜烂的花开在雪地上,她倒下去的瞬间,兴元帝听见了大太监的尖叫。
死人兴元帝见多了,他从没怕过,但是当柳烟黛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冰住了。
柳烟黛会死吗?
他好像又记起来了那空旷的一年,恐慌席卷而来,他向前走一步,但腿脚似乎变成了不能弯曲的死木,不知道踩到了何处,竟是一脚踩空,踉跄着扑倒在地上,爬着爬到柳烟黛身前。
他竟然怕血。
血喷到他手上,他甚至整个人都在发颤发抖。
兴元帝想,她怎么会不怕死呢,她不会痛吗?
他从没见过这种会自己死掉的人,她不高兴,可以拿刀来杀他啊!怎么能拿刀杀她自己呢?怎么能杀自己呢!
“叫太医。”兴元帝摁着她的脖颈,试图将那些血捂在他的手掌里,但那些血从他的指缝中钻出来,使他胸腔震动,使他心如刀绞。
“叫太医!”他吼了第二遍。
“你敢死!柳烟黛!”他害怕了,他后悔了,他不敢再失去柳烟黛,他甚至匍匐下身子,在柳烟黛的耳边吼她:“你死了,朕叫你叔父陪葬!”
才不会的,她想,她死了,叔父只会失去一个桎梏。
柳烟黛不看他,只闭上眼。
她再也不要见到他。
第90章 他们皇上要成太监啦!
深夜, 镇南王府。
秦禅月因为焦心柳烟黛吃不下饭,只在厢房间苦熬,每隔一会儿, 就要问一问官衙那头有没有回应。
到了夜半子时, 镇南王拿着酸梅冰饮子回来, 便瞧见秦禅月还靠在矮榻上、看着窗外发怔。
厢房中点着金丝缠灯,灯火盈盈融融的照着她绸缎一般的发,窗外的明月落到她的面上,将她的眉眼照出泠泠的润光, 她高昂着头看月亮,就像是一只皮毛顺滑的小狐狸。
听见动静,秦禅月回头看过来, 正瞧见楚珩自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冰湃过的水果, 一杯冰块酸梅汁, 一盘酸辣猪蹄筋, 一碗鸡丝面走进来。
秦禅月这一日苦热焦心, 什么都没吃下,晚上还靠在床榻边上难过, 现下一瞧见楚珩,她顿觉口舌生津。
楚珩顺手将东西放下,摆在她面前,秦禅月就自己坐起来吃。
辛辣的东西开胃,酸梅汁顺着舌尖一滚, 身子都跟着舒爽起来,再将鲜香的鸡丝面一卷——秦禅月吃到鸡丝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
楚珩就坐在她对面看她, 瞧见她笑,他沉甸甸的心情也跟着松了些,勾起唇瓣问她:“在笑什么?”
秦禅月这几日一直都不高兴,还是头一回笑出来。
秦禅月舔着唇瓣,轻声说:“我以前给忠义侯也做过鸡丝,不过是鸡汤。”
楚珩提到这个人就不高兴,他微微挑眉,板着一张死人脸,道:“是,忠义侯与你恩爱夫妻,确实该给他做,像楚某人,是没有这个福分的。”
秦禅月似娇似嗔的瞥了他一眼,道:“那时候,我刚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一房外室,我心里恨他背信弃义,又舍不得忠义侯府的钱财,不愿意与他和离,便给他下了一碗药。”
想到此事,秦禅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他病的要死,都不知道是我。”
想起来她送忠义侯下阴曹地府的事儿,她心里头就高兴,胭红的唇瓣一勾,一双狐狸眼里像是盛满盈盈秋水,眉眼一弯,胜似半个圆月。
提起来这件事,秦禅月就想到了长安的花,长安的雪,她生活了半辈子的长安,现在提起来,让她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秦禅月说的这事儿楚珩还真知道。
“烟黛写信与我说过。”他说:“很久之前。”
收到柳烟黛的狗爬信的时候,楚珩还有一些不能为人道也的隐晦心思,因此而暗地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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