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本宫记得不错,长安的天牢里约莫关押了数百人吧?与其让他们吃白饭,过比灾民要好的日子,不如将他们归入赈灾队列之中。”容洛开口,一子吃去宁杏颜数子,“但一个天牢还远不足救济西南。如要开渠、造堤,那还需集聚三百三十六州所有牢狱的犯人。”
她说第一句时容明兰便愣在了一旁。听到第二句时,已是满目喜色。
一个天牢数百人,三百三十六州的数千监牢呢?几乎万人!
“还是不可。”沉稳的嗓音插进四人当中。谢琅磬不知是何时过来这一边。瞧他一脸思索的模样,大约已将容洛的话听了个干净。
“牢狱中蛇鼠混杂,既有贪生怕死之辈,也有亡命之徒。若是放他们出监牢,难保他们不会逃跑。况且各地前往西南路途长远不一,送队伍的人比不上牢犯的人数。罪人有心,定会杀掉护送的卫兵,落草为寇。”谢琅磬捏着下颔,眉宇间有凝重之色,“此计虽好,但不可行。”
“说不好,仅是因为没有法子去约束这一群人罢了。”容洛听他语气沉重,知道皇帝对谢家一定给予了莫大的压力。
她前世历经过这一场洪水,也知道最后是以人命筑搭出来了河堤与西南的平安。她当时还暗道出计的朝臣全是废物,如今听到谢琅磬的话,大约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用那样蠢笨的法子了。
容洛看着上棋局步入死局,淡淡对谢琅磬问:“舅舅,你说这牢犯是什么样的人?”
谢琅磬蹙眉,唇齿翕动,吐出四个字:“白丁九流。”
“舅舅也知他们是这种人,与我们不同。又为什么要用我们的规矩去对待他们?”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宁杏颜瞻顾全局,落下一子。满盘棋局定格在一时。容洛捻着棋子,左右细瞧,从偏僻的地方破开宁杏颜的围困。
棋局被破,宁杏颜愣了许久。
容洛看她这样,轻轻笑了笑,转眼对谢琅磬道:“白丁九流与我们不同。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规矩。若是想要他们听从旨意赈救西南,还请舅舅用他们的规矩来约束他们。比如一人欲跑,知情者上报,便可获银钱回家;没有家人的若逃跑,则罪及兄弟。又比如一人欲反,则……”
她的话收在喉头,唇畔却对着他缓缓嗫嚅出八字。
“挖其一眼。以儆效尤。”
谢琅磬一骇。
容洛见此,慢慢扬起唇梢。从棋盒里捡出一子,在手指间玩弄,“每队也不需要那么多士兵护卫。只消去找当地最有威势的头儿,许诺些好处,让他带着人跟士兵护送就是了。”
提议,后备,一切容洛都给出了法子。再有什么缺漏,那也是别人的事儿了。
谢琅磬听完,震惊从脸色上一点一点收拢回来。再去瞧这位侄女,心底油然生出一股五味陈杂的莫名感觉。
后宫水深,蛇蝎美人无数。他不是没有想过容洛的手段。可如今知晓,除了赞赏之外,他便只觉得十分的担心。
皇帝恐惧女子握权。被架空权利这件事于他如同梦魇,至今不能解脱。容洛又为连隐南养大,假使被他探知容洛的聪慧……
“明兰,今日之计是你所出。”
察觉他的担心,容洛侧身对容明兰说道。
谢琅磬望过去。容明兰还在愣神。恍惚听到容洛的话,登时清醒。张口便要拒绝。
“我被父皇责令修习礼仪的事,你不是不知。”容洛无奈一笑,“为了皇姐能安安稳稳地出宫,你就承应下来吧。况且,此计由你献上,解了父皇的为难,赏赐定然随你意愿。甚至为你生母厉宝林加封,也未尝不可。你难道不想让她受封么,重回宫中么?”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在凌晨,亲爱的们照常乖乖睡觉~
其实我也准备调整作息了……打算过几天万更来着。
于是我就去看刺客列传啦~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13章
◎算计。◎
容明兰还欲推辞,忽听“厉宝林”三字,到了舌尖的话又压了回去。
“你亦想厉宝林回宫不是?”手掌在他肩上抚了抚。容洛目中流光游转。笑意深邃如幽泉,“皇后娘娘那儿你行不通,父皇未必。你若能献计甚至立功,父皇自然会答应你的请求。”
厉宝林是容明兰的生母。身份低微,容貌平平。原先是尚服局一介婢子,后受御幸生下皇子,被抬做了才人。她虽走运为妃,却没有一直的运气得到皇帝的宠爱。
后宫深似海,人人手段高超。厉宝林太过老实,被人利用。一次争宠当中被陷害嫉妒宫妃,毒杀妃嫔腹中胎儿。皇帝因此雷霆大怒,将她降为宝林,送去了青云观,令她为自己“毒杀”的胎儿祈福。一去就是五年。
她离开时容明兰已八岁,对于生母的记忆不少。即使他已被皇后抱养膝下,成为太子,却也不曾忘记过她。这些年来他多次求过向凌竹,希望她能让生母回宫,但次次被拒,借口如一——因为他是太子。太子的母亲应当家族煊赫,知书达理。而不是、也不能是一个出身微贱的奴婢。
“可……”
容明兰尚有犹豫。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放手着实不该。可容洛身份与他不尽相同,谢贵妃又与皇后针锋相对,他必须顾虑,若是他真要了这一计,会否为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我出此计,为的是西南百姓,不是后宫的这些花花肠子。你安心便是。”如今的容明兰年纪尚小。虽才学出众,但还未曾远出宫门见识天下,藏不住心思。容洛一眼看穿,嫣然揶揄。
心里想法被揭开。容明兰面皮窘然涨红,慌张地比手画脚解释:“明兰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只是……”
侧首看他半日,容洛见他来回吐不出第二句话。与宁杏颜互视一眼,不仅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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