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奴婢是没见着这一匣的。”扣上扭折的银锁。崔公公照实回话:“正欲走时,千牛卫见这婢子遮遮掩掩的不自在。搜了窗棂,这才发现这一匣香片。追问之下……奴婢方才知婕妤原是常用此香。”
“公公莫要胡言乱语!”狄婕妤登时失色,昂首撞上皇帝晦暗莫名的目光,思绪乍一纷乱。好不容易抽出一缕清醒,她斩钉截铁:“妾身从不敢有这般害人的东西!定是那婢子胡编来害妾身……陛下!”
“西音不敢。”蓦然被崔公公推到前方。女婢与狄婕妤相视,余光扫见何姑姑阴恻眼色,怯怯向着皇帝福身。
她便是被何姑姑收买的受厘宫婢女西音。早前何姑姑自盛太医手中拿到曼陀罗香,便径直交到了西音的手上。西音十分贫苦,宫外只有一个叫纯修的妹妹。纯修嫁给一位商贾为妻,却被侧室陷害休弃。而后惊觉有孕产子,靠西音接济与绣帕为生。何姑姑看中此点,搏去信任后便将是她领到了容洛面前。
容洛自然不会拒绝。宫外令谢家安顿好纯修母子,即托付了西音办好此事。
皇帝端视西音片刻,冷声道:“说。”
西音从未得这般近的看着皇帝,陡然一声抖落。心中骇怖,念着容洛不会损害她性命的承诺,屈膝跪拜,句句字字皆为何姑姑所教:“奴婢……奴婢原也不知娘娘赏用的是曼陀罗,只是常见娘娘申时关闭门窗,又见公公问话,这才想着将此藏起……其余,其余奴婢便再也不知了!”
当时受教简单,但如今真对皇帝说出,实在是让她心肝悸动。生怕后一刻龙颜大怒,死刑脱口而出。
狄婕妤几要捕杀于她。她日里常有午睡习惯,只是不同于其他嫔妃未时休憩,要到申时才可睡下。没想如今竟然成为西音口中暗下偷食曼陀罗的理由!
“妾身从未得有这般……”服食曼陀罗非是小罪。狄婕妤终于惊惶而起,跪挪到皇帝眼前,紧攒着皇帝袖袍一角,字字泣血:“陛下,妾身跟随陛下数十年,陛下当明了妾身,妾身怎敢触犯条律,妾身怎敢——”
袖袍晃动。皇帝望她一眼,眸中寒冰与怒气交织。他未曾理会她,只是向西音再度问道:“你可知五公主服食曼陀罗一事?”
西音一怔。衬度少时,畏惧道:“奴婢有时得见公主恋香。只是念及戚婕妤善香,故而以为品鉴,不曾多想……只是偶然去公主房中,嗅到的香气大约是与娘娘房中一样的……”
皇帝脸色更为凝肃。他转眼看向皇后,久久看回狄婕妤。骤然抖手将狄婕妤掀翻。
“母女染瘾禁物!”皇帝起身。赭色衣衫上的金龙在明光下威严震人。
炯炯瞳中怒火滔天。皇帝断决也在同一时落地:“传朕旨意。五公主容笙,残害姐妹,谋害宫妃,服食禁物——送往青云观为尼,从此不得再入宫城一步;婕妤狄从贺,教女无方,知法明犯,降为宝林。禁足五月。杖四十!”
条律中对持有曼陀罗花罚连坐。但宫中显然不可。正三品婕妤降为六品宝林已令狄从贺颜面尽失。杖四十几乎等于要了她半条命,更五月禁足……足使容洛对势单力薄的皇后下手。
这样的惩罚众人未料。皇后脸色一时更为难看。她先前已失戚婕妤,如今狄婕妤又被禁足……
一眼望上谢贵妃。向凌竹双掌紧握成拳,浑身僵寒,几要杀人。
她原以为谢贵妃才小产,如今尚需时日恢复,她亦正好扶植孟云思……怎想转眼她便出其不意地钳制了她另一条臂膀。
望向瘫坐在地的狄从贺和一旁仍陷昏晕的容笙,向凌竹暗骂一声愚蠢,指甲没入掌心之中。
心下转过许多对过继容笙于狄从贺的悔意。向凌竹咬牙切齿。跟上皇帝离去的步伐。临下一眼望到言笑晏晏的容洛与谢贵妃身上,更为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按捺焦躁,款款跟随皇帝其后。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有修文强迫症。本来要发出来了又觉得哪里不对……花了点时间删改_(:3∠)_
第33章
◎艾糕。◎
皇后的愤恨在容洛意料当中。
素日里因为这一张脸, 她对宫中斗争都极少牵涉。若非是谢贵妃一党纷争牵扯子女,她多半都是遵从皇帝的旨意,读书习礼, 可谓极其乖顺。
况且今日这一局出手直取皇后要害的同时又将她那一方的诸多助力直接黏连,以一箭余力波动其他。万分相似谢贵妃往日作风。倒教人不得不认定此事为谢贵妃一手所为。
福身而起。容洛答应下谢贵妃有关身体的叮嘱,望着她背影出了殿门,眉头皱起一缕忧思。步出大殿。
皇后记恨谢贵妃不是一时片刻。谢贵妃顶了怨怼自然有益她躲于阴影之下,可这并非她意愿。亦并非好事。
开春不过三月。出宫近在眼前。若是不能让向凌竹与她正面相对,她便永远不能对她做出重创, 更无法将她拉下皇后宝座, 为谢家争来一线生机。
夜风寒冷。容洛皱眉乘上歩辇。身后崔公公返回来唤容明辕, 她轻轻颔首, 让容明辕离去。
辇乘行上寂静的宫道。容洛拢住肩头的八宝玉莲披风, 指尖在温暖领间稍微摩挲,思虑片刻, 低首同何姑姑吩咐:“让宝林告知皇后,今日她落水有本宫要挟。”
抬辇的太监都是明德宫中的人,何姑姑早已打点,嘴上极其牢靠。再得见过听禾结局之后,亦受容洛的狠心震慑,“忠主”二字更是死死记挂在心上。此时听见容洛话语,只管抬头看路。多一分心思也无。
何姑姑侍奉在侧。闻言颇为疑惑, “皇后不知此事,不是更好?”
容洛的筹谋未曾同何姑姑明说, 可她到底宫中当差十来年, 主子的打算细细一瞧也能大多判断。
自谢贵妃小产之后, 容洛的所为无一不在针对皇后。而看姜嫔生前来往, 亦是皇后居多。何姑姑料想,或许谢贵妃小产乃是皇后指使姜嫔所做。而此事终激怒容洛,令她图谋扳倒皇后,让谢贵妃上位。
“时日不多。”容洛抬手将兜帽戴上。发间的湿漉与寒夜的冷气相合,实在冻得她难受,“与她说,本宫用谢家权势可打压她父亲职位的借口,要她跳落水池,诬告容笙。她会明白如何去做。”
孟云思今日虽然反应极慢,但偶尔显露的机敏亦可见她未来成就。容洛确信她足能将此事以自己的法子说出而不会引起皇后疑心。
向凌竹已痛失一臂,如今孟云思将胁迫坦陈,她定然有考量,但决计不会舍弃孟云思。后宫中人极其重利,走与留也不过刹那之事。若连这一点都不知,皇帝绝不会与向凌竹,乃至于与向氏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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