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容洛坦诚招揽之心。狄从贺略略挑唇,面上已显出几分冷哂。
这是难怪。她如今已经三十有九。自问在皇后坐下谋思镇位,没想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十四岁的女娃娃耍得团团转,还被降为了六品宝林!
“殿下替贵妃招揽部将之事,贵妃定然是不知晓的吧?”狄从贺搁下茶盏。用签子拨了拨盆里的炭火,“谢贵妃之才与皇后相比可见一斑,并不足以令妾身效力。”
“母亲当然知悉。”容洛挽唇。眼中暗芒流动,对狄从贺的有意作态几可一目了然,“宝林既败于本宫手下,理所应当是为本宫效力。只是本宫并非宫妃,姊妹间的琐事简单可以应付,也用不上宝林。因此只能退而求次,请宝林效忠母亲。”
言语在理。狄从贺抬眸凝视她许久。略微有些疑惑:“谢贵妃不愿殿下参与宫中争斗众人皆知。此时竟答允殿下在暗中行事?”
“今时不同往日。”容洛敛目看向火盆。盆内火烧旺盛,炭火黑而不散,是极其好的松炭。狄从贺虽口口声声逼入绝境,但想来依然还为皇后效力。否则一个失宠的妃嫔,尚寝局怎会不诸多轻贱,“皇后突失戚婕妤。此为极好的时机,怎可不顺势而上,迎头痛击?”
狄从贺思索。侧首反问:“殿下这般直言,不怕妾身告知皇后?”
掩唇低笑,容洛再问:“宝林说了又如何?”
她若是告知皇后,便是直撞她下怀。若是不告诉,那于她而言更无损失。再者,假使她和狄婕妤本无那样多的算计心意,只是纯粹招揽,她也不怕皇后得知她在幕后的布局算计。
谢家如今未倒。只这一条,眼下足够她有恃无恐。
狄从贺同样明白谢家一日屹立朝堂,容洛便可有一日在宫中肆意横行而不会受到重罚的道理。紧抿唇梢,她看向容洛,久久启唇:“殿下之意,妾身已然明白。只是皇后宽待我多年,我若投靠贵妃,也需一些时辰仔细斟酌。不知殿下可能等候?”
她要作态装忠仆,容洛并无理由拦阻。况她此言既出,那“投靠”她也绝不会是意外中的事。惺惺作态,她会,她自然也会。
颔首答允下她请求斟酌再三的话语。容洛与她彼此再来往几句话语,心中乏味愈深。不过多时,秋夕找过来,容洛顺势起身告辞,前往勤艺院去应付要她为冰雕做评委的容明辕。没看见狄从贺在确认她当真离开后,恬静的面目瞬间变得凶恶;更未看见狄从贺握起她触碰过的茶盏狠狠砸在墙上时,满目汹汹恨意。
——几可杀人的恨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开始做防盗啦~
作者君最近总感觉睡不够,在想是不是入冬激发了身体里沉眠已久的冬眠本能_(:3∠)_
谢谢微生雾妹纸投下的两个地雷么么哒~
第35章
◎消息。◎
容明辕这日来得特别早。
姐弟二人一同用过早饭, 容洛照旧在廊下铺起蒲席,预备簪一瓶新的插花。用的是腊梅、黄水仙、结香与翅英决明。
这些容明辕不懂。跟着容洛学了片刻,深觉枯燥无趣, 将手里零散几只黄水仙扔在案几上,招呼了容洛一声,便到隔壁的永春宫去寻容明兰玩。临走时见海棠树下挤了一大坛雪,还暗暗挖了一捧做雪球交给燕南藏着,预备见着容明兰便突地砸上去。好吓他一吓。
永春宫是厉美人的住所,自从她回宫以后, 容明兰每日应付完课业与慈仁宫, 就径直往这边来看母亲。次数在孟云思落水一事后增加, 后来厉美人渐渐入得皇后的眼皮, 管教宽松了几分, 他便安心地在皇后与厉美人之间两头跑。现在也是如此。
清晨风凉。人迹稀寡,这一日又是参朝日, 皇帝忙于政务与东宫,西宫妃嫔住所便更为清冷。因为嫔妃们更繁忙——忙着等大臣下朝,听皇帝决策,以来判断家族未来情势,自己在宫中的日子。
秋夕领着宫婢洒扫铲雪,一面让恒昌上了海棠树,取些细薄的雪入瓮, 等候晚间以此为佐,与羚鸾宫送来的鲤鱼一同炖成鱼汤。初冬的雪水清澈而不积寒, 华春池的鲤鱼肉质鲜美爽滑, 二者一同炖煮, 出锅时再加些清酒与姜丝。是容洛最喜爱的一道菜。
容洛将一只嫩黄的翅英决明整到八面菩提瓷瓶的后侧。何姑姑从屋里出来, 看见案几上几枝剪裁粗糙的黄水仙,四下望了一眼,没寻着容明辕,大约猜到是去了别处玩耍。稍顿了片刻,何姑姑半跪下来,将桌上黄水仙一枝枝捡到手里。觉得花瓣尚且完好,用来做糕点菜色似乎极好,正要开口询问,容洛眼睑低下,小指勾出腊梅的一只剪断,“莫留。如数扔了就是。”
语调无波,何姑姑听不出一丝喜恶。顺从应了声,握了托盘上的另一只剪子将尖锐的茎尾一次裁平,便拢做一团靠在托盘一侧。花叶娇嫩的渗出一滴水珠。
搁开盘子。秋夕抱着一坛雪花过来,低声地禀报:“殿下,狄宝林来了。”
咔嚓断掉一束花骨儿。容洛抬眼看往她身后,见着狄从贺穿着掌事姑姑的玄青色女官服,罩了一件花色简单的披风在外头,兜帽下隐约露出半张平和敦厚的面目。像极了宫中婢子得了风寒时的打扮。
“请宝林过来。”对秋夕吩咐。容洛侧首同何姑姑指示:“去将宫门关了。再让人将库房那扇七折桐花屏风拿出来放着,廊里风大。”
何姑姑领命过去。厚重的两扇宫门没开多久又关上。狄从贺在她眼前坐下,轻缓地抖落了绒帽,恭敬地福身:“妾身见过大殿下。”
容洛颔首。手里花瓶挪到一边。敛敛两衽与袖袍,正襟危坐,“宝林可想好了?”
“几日思索。大约除了殿下这处,妾身也没了别的出路。”礼贤下士的模样惹来狄从贺的唇角些微一低。随即又平静的开合,“禁足五月。妾身于皇后娘娘来说已如弃子,既然殿下觉得妾身可以为用,妾身自然不能不知好歹。”
明人不说暗话。狄从贺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如实将想法坦诚,却也不会惹人生嫌。
“皇后娘娘比不过母亲。宝林是为识俊杰之人。”容洛抬唇,态度敬重。眸里夹带了点明显的深究:“只是宝林往日里是皇后麾下大将。这考虑又过去了许多日。本宫不得不疑心,宝林是否假意归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点对于主君来说尤其重要。容洛将这句话问出已是犯了大忌。但狄从贺并未生气。
容洛心机七窍玲珑。她又坦言自己知晓孟云思说出胁迫在容洛意料当中。从前更是陷害谢贵妃无数,容洛不忌惮,那她才要起疑。
“殿下之心,妾身可以理解。”何姑姑在她身后指示太监放下屏风。狄从贺往前挪坐两步,将自己的一早便做好的计划悄悄摆开:“玉充媛近日深受陛下宠爱。她身后玉家以此作威作福。兄弟玉程湘强抢民女,见平民妻女貌美便以金钱强行买去,如若不愿就乱杖打死当场。此事被向氏一族掩盖,长安中知晓者或死或收银钱。殿下如是心疑妾身诚意,可去一查。”
玉充媛今年二十有一。十八入宫,近日里受皇后提拔,在打捶丸时被皇帝所见。凭的一手琵琶连连获宠,品轶更是升的飞快,几乎一月一传旨意,原是小小五品才人,现下已是正二品的充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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