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太子府上下仍是不敢轻慢于他。便连向凌竹那个一岁余的女儿见着她都怕得往奶娘后头躲,倒是这小小的容知徽,极其亲近她不说,每每见着她都是喜笑颜开的, 实是让她喜欢得紧。
而这对太子自然是好事。容洛如今位高权重, 一个“安国”的名头能在让满朝文武厚待三分。且前时云显王与宁顾旸归京复命, 与容洛相见时十分赞许和亲昵——云显王和宁家是这朝中最难啃的骨头, 出了名地只管打仗不与人拉帮结派, 他们与容洛友人相称,不消说是支持着容洛的。他手中文臣不缺, 缺的便是武将。纵然与禁军头领相交好又如何,能打仗的才有功绩。
眼下容知徽这样讨容洛喜欢,间接来说容洛也会更踏实地着眼在他身上,他亦好与容洛商议,接而拉拢云显王。
盛婉思知道太子的心思,但她同样也是容洛的人。太子如何如何,终究是不及容洛。她分得清楚, 也不会因为一时的荣华富贵和母凭子贵昏了头,故而, 容知徽亲近容洛, 她也是十分高兴和乐意。
“重些也好, 证明长大了。”用指腹抚了抚容知徽的小脸, 容洛难掩喜爱之色,“本宫还想着要教他射箭和插花呢。咱们知徽聪敏伶俐,定是一学就会。”
她当真是喜欢小孩子。当时当日在益州,她便极其照顾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也不嫌那些孩童脏鼻子脏脸与她们玩耍——当然这不是虚情假意地谋求声名。无论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从不对孩童下手,更不会在他们身上耍计谋。
“那定要累着大殿下了。”盛婉思轻笑,又道:“徽儿在府中时便常常玩木马与夫君的弓箭,虽是还拉不动,也是握着便紧紧不放。要不,就是让奶娘拉弓给他看。成日里只要遇上这些东西,两位奶娘陪着要玩到满头大汗呢。”
容洛几能联想到那是如何的一番场景。将容知徽往上掂了掂,她唇齿夹笑:“到底是男儿,皮一些不是坏事。再过个四五月他能拉得动小木弓了,自然就不会缠着奶娘了。”说罢拍了拍盛婉思的手,“倒是你,有奶娘带着他便少操心一些。我前几日还听闻你又病了,只是忙于操办接风宴,没能得空去瞧你。”
盛婉思怀身子的时候容洛去了益州。后来她得悉崔氏与太子的阴谋,便即刻修书去警醒容洛,但去的信没有一封回来,她心中惴惴不安多日,听闻吐谷浑攻入益州,她多日忧思爆发,在府中晕厥。后来艰难生下知徽,月子里又被良娣葛清幽搅扰,自此精神头都差了许多,身子也不如从前那般了。
“还多亏殿下请的大夫,如今一副一副汤剂养着,倒也不大碍事。”盛婉思与容洛往前女眷在的厅走,“只是知徽是我第一个孩子,当真是难以不上心。这几日病着,我在房中坐着,他在外头与他因灵姐姐玩,被抢了玩具委屈巴巴的哭起来,我都心疼得不行,何况平日呢。”
“也不难明白你。”听盛婉思这番话,容洛轻轻笑起来。迈进花厅里,摆手受了见礼。
今日是国公女吴柔办的牡丹花会,她几乎每家都递了帖子。大宣好牡丹,男女都不例外,今日不是参朝会,吴柔这三分薄面,在朝中也是极其吃得开的。与盛婉思笑言一句,容洛便瞧见了站在人群当中的重澈。
他显然也瞧见了她。拱手施礼后便往她这处走来,盛婉思瞧他这般,十分知趣地将容知徽抱到了怀里。
容知徽还想和容洛玩。一到盛婉思怀中就指着容洛头上簪着的一枝芍药不住地探身过去,“大姑姑,大姑姑,花花……”
奶声奶气,容洛捏了捏他的手,便将发髻里那只红芍药取了下来交给他玩,“姑母过阵子再同知徽玩,知徽跟娘亲去瞧牡丹。”
十月大的孩子,已经听得懂长辈在说些什么。握着芍药,容知徽看着走过来的重澈,想了想,朝重澈道:“姑父抱!”
这样一句是众人都没想到的。盛婉思吓了一吓,便见着旁下竖着耳朵偷听的几人都转眼看了过来,忙道:“妾身没有教过,这孩子……”
见娘亲慌乱起来,容知徽也十分不解。只是眨着水汪汪的一双鹿目看着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满朝皆知这是容洛未曾许配婚嫁的第十八年。因皇帝下过旨让容洛“婚嫁自主”,百官及御史台都不敢对此事提出异议,只能看着容洛成日出入太子府,招揽幕僚,与一大堆男子往来……就是不请赐婚。
眼下重澈被小小的容知徽喊了一声姑父,旁下的官员与千金都暗暗揣测……会否是容洛已有婚嫁意向,而对方便是重澈?
毕竟孩子言语单纯,若是不从父母口中听闻,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容洛微微一愣,也不当众责问盛婉思。盛婉思忠心耿耿,这样的话必定不会是她教容知徽说的。
“臣不是大殿下的夫君。”比起她的怔忪,重澈的神色至始至终都十分平淡。听得容知徽这一句,他微微笑起来,又朝盛婉思问道:“不知承徽可否让微臣抱一抱小公子?”
他喜爱孩子的模样与容洛几乎没有区别,盛婉思听他解围,允首将容知徽给他抱到怀中。微微偏首,她的余光刮过身后奶娘瑟瑟发抖的身躯。
重澈并不会抱孩子。容洛见他让容知徽坐在臂弯上,忙矫正道:“知徽还小,你这样他若往后靠,是要摔出去的。”看他将另一边手环到容知徽后背,容洛颔了颔首,一看他整体的姿势,不禁一笑,“倒十分有奶娘的样子。”
他今日一身鸦青色的圆领衣袍,束发为冠,清隽朗逸的模样颇让人不能移眼。此时他怀里揣了个奶娃娃,是怎么看就怎么有些好笑的古怪。
容洛一声轻笑毕,看他一眼,又禁不住抬袖掩在面上,几乎笑弯了眸子。
重澈不知道自己这样有何不妥,但看她这样一笑,便全部神思都落在了她身上。
——他的明崇啊。
她这般笑,旁人看了重澈也不住笑起来。容洛揩了揩眼角边晶亮的泪珠,将孩子抱回来交还盛婉思,再看重澈时,又忍不住破了“笑不露齿”的规矩。
“往后你莫要再抱孩子了。”容洛与他往旁去,眉角唇梢都是笑,“你那副模样我实在看不得。若是下次一定要庄重时你做了这样的时,我怕是要坏了事。”
“我若想抱也真不见得能有个孩子。”重澈替她顺气,“但若过几日小皇子也去接风宴,你切莫看来我这边。”
接风宴是接待使臣的宴席,长久以来由户部与皇后一齐操办。后位空悬,谢贵妃拒了此事,元妃嫌麻烦,皇帝也不知是如何想,就指了容洛来办此事。
当时她在府中看封地产业的账册明细,宣旨太监便到了府中。听完旨意,她还疑心了许久皇帝是否有阴谋。后来才晓得,这崔氏在益州之事后便受了皇帝一番责问,此后皇帝便不太重用于他们,连带着崔妙仪都受了冷落。宫中妃子又怕参与议和事务出岔子,这才教容洛捡了便宜。
闻言,容洛笑意微微收了一收,问道:“使臣团到了?”
她领会他的意思,重澈也不拐弯抹角,“半个时辰前到的,现已安顿在驿馆。”又道,“令氏和南阳王府的人都发了信出去,也许没两日他们就会回长安。”
“刚得的消息?”容洛问罢便偏首看向身边的何姑姑,“让斛珠去截南阳王府的消息……另修书加急去给太子,用明辕的名头出去。”
议和事关重大,太子定是也要在场。虽接风宴过后宫中亦会传唤太子回长安,但这功绩有时就是争时辰先后,她这去了信,太子早些上路,便能事先接触到使臣,探知究竟。
至于借用容明辕名头……那便是她料定南阳王府的人定也会截令氏的信件。
太子信件被截,不知道消息晚南阳王一步回京,必会让满朝文武觉得太子轻慢国事,影响太子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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