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向皇帝,重澈仿佛殿上根本没有容洛这个人,“回陛下,臣以为今日是商论年贡与赔款之事。契丹赔款都未曾入库,先提和亲,未免不分主次。且今日宁将军与郎将皆不在座,凭使者三言两语却不过问宁家之人,也非好事。”继而看向遥辇乌泽,“不若今日就此散席,待鸿胪寺与礼部各大臣同户部商议好赔款,再将宁郎将请来细问,如何?”
细问什么?宁杏颜平日爱好打马狩猎,赌鸡斗狗,一有空就领着那只海东青到处晃悠。上到皇宫下到坊市,哪个不知她养有一只雪白的鹰?这话一出口,分明是疑心此事有人从中作祟,让皇帝与众臣入耳罢了。
言语有些帮着容洛,细听似乎又不是。宫中近来关于他与容洛的流言蜚语皇帝都听了一耳朵,也不能说他不是护着容洛,但他看重澈的计策、头脑与才干,食之难舍,弃了世上便再无这样的人替他从谢家手里分权利。好坏自相分明,便只能轻扫一眼,点头。
“是如此。”沉目起身,皇帝把手中的贡书交到崔公公手里,“那便依重卿所言,今日且先散了。明日使者及楚寺卿、瞿公及重卿领负责外交邦事之臣到选德殿觐见。待贡书妥当,赔款清点事毕,朕再看各家女儿。”
又望容洛一眼,朝太子道:“太子也来。”
容明兰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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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想要皇位么?”
出了朱雀门,容洛与南阳王一起翻身上马的空档,冷冰冰地向南阳王发问。
“明崇这是什么话。”南阳王扯住缰绳,马蹄踢踏,顿在原地,“我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不然太后在时我就下手了。”
幂篱纬纱飘动,容洛扯绳控马横在他前方,羽睫上似沉了一层霜雪。
“太后在时?”仰首蔑然一笑,容洛婉柔的声音与口中的话孑然是两种味道,“皇叔以为自己斗得过祖母么?当年祖母在殿前问你‘当真要走’,瑟瑟抱着祖母脚踝说‘儿子会听话的’……难道不是皇叔你么?”
南阳王脸色一僵一白,没想到彼时只有四岁大的容洛会记得这些事情。
“你也说我对这些东西没有胆子……”
“你以为我问你这些是要抓你马脚拿去给父皇听?”见他笑得虚伪,一副自以为知晓她计算的模样,她便格外作呕,“容烨书,本宫便在这明白告知你,本宫不会玩这些不疼不痒的。你今日敢用契丹算计杏颜,他日定也会像十四年前一般求本宫给你个痛快。”
她言语若能变为刀,此时已经杀人。容烨书看着她,笑了一笑,“那也得你保下宁杏颜再说。”
刀光划破春景,在城门前拉开一声极响的破风声。
刀尖抵着下颚,一滴血顺着南阳王的皮肤渗出来。容洛持刀,双目与南阳王相对,身旁,容明兰腰间的刀鞘空空落落。
容洛与南阳王几人是后一步出的宫门,此下近夜,门前除了兵士已经没有旁的人。几位效忠令氏的武官驾马离开,便是目睹一切也全当不知。
“好好留着你的人头。”刀尖一翻,容洛用刀背将南阳王头颅昂起,“你将是本宫杀的第一个血亲。”
啪地将刀放进随侍的恒昌手中,容洛放下纬纱,隔着朦胧眇一眼南阳王,策马回府。
身后容明兰冷冷看了眼南阳王,缰绳落在马颈上。
余光落在空荡的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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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没几个人看见,但此事还是各种渠道传入了皇帝与御史台的耳中。
朱雀门持刀指向亲王,本该是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只不过御史台得知此事后却未弹劾容洛目无尊长跋扈嚣张,因那一卷信纸才碰到平朝慧的眼皮,就成了烧酒用的一抹柴灰。
“你在这儿做什么?”
两步上了空月亭,宁杏颜瞧见那坐在亭里同容洛喝酒的人,一下拥了眉头。
平朝慧看她一眼,食指扫掉杯沿上的一片梅花。
“来抢人。”
淡淡三个字丢在酒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烟。
宁杏颜挑起竹帘的手背微微下沉。少顷,走进来坐下:“那契丹真有这习俗?看海东青选王妃?”
她闻言时分明神色有所滞顿,昭昭听得懂平朝慧的意思。容洛看了眼啜饮酒水的平朝慧,缓声道:“契丹什么习俗没有,便是没有也能编。照我看,和亲是真,看上你就是南阳王挑唆了。”
“那个孬货还想当皇帝。”宁杏颜将酒杯砸在案上,神色悻悻,“他成了皇帝,我立马造反!”
“宁二娘!”她“造”字才出口,旁下服侍的秋夕立刻高高喊了一声。见宁杏颜被吓到,她竖起指头碰在唇边,声音压得低低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刚才平朝慧收到的消息她都看见了,此下宁杏颜正在飓风中心,前头又有容洛一怒之下做的事,宫里什么样还不知道呢,在她看来……最好还是不要再生事为好。
宁杏颜深睨她一眼,把盛满酒的被子塞进秋夕手里:“你吃酒,别说话。我吃酒,说胡话。”
根本是不在意。
“眼下是暂时得了几日空当,我琢磨了下,要绝契丹的心,只有一个法子最靠谱。”容洛低眉用酒瓢翻一翻炉中的桃花,“就是不知你是什么想法。”
宁杏颜吃酒:“你说便是,我信你,全照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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