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火朝天地大吼不休, 谢琅磬抿了抿唇角,也没料到皇帝会有如此作为,“事情尚有转圜,亲王莫要着急,一会臣便入宫……”
“入宫?”
容明霄斜目看过去,赫然面若死灰地低笑:“你入宫有什么用?容洛跟重萧二家联手,崔令两族也在她手里, 你见父皇能做什么,让父皇早点废了我么!”
低吼间容明霄眼眶里泛起水光。话落下去, 庭中倏然死寂。
瞪着谢琅磬, 容明霄咳了一声, 用手抵在胸膛上缓缓捶动, 容明霄慢慢抬手,覆住面目。
泪滴落在蒲席上,容明霄身躯瑟瑟发抖,按在眉梢上的手指压进皮肉。
或许是因为扶持过的容洛与容明兰性子都颇为强势,谢琅磬陡见容明霄这样不顾颜面地在面前哭泣起来,第一反应便是嫌弃容明霄娇气地皱了皱眉。
“此事还未得知真假,许是谣传也说不准。”谢琅磬宽慰,“亲王不必如此惊忧,至少现今为止,仍是我们占优。”
“而且,重萧能否扶持大殿下还需另说。”
谢琅磬人至中年,声音随着年纪亦变得格外低沉而有分量。闻话,容明霄呜咽停了一下。
谢久文心知他不懂其中缘由,接话过来:“重家现下由重翰云主持无错,但同样与他主持家业的还有重家二爷重锦延。重锦延为人不论,他长子重游心与重澈却是死敌,从小到大都不曾和睦。萧氏那处,亲王便更不用怕,他们一族谨小慎微,大殿下与亲王之间的事,他们不见得会参与。”
容明霄偷偷抹了抹泪,领会到谢久文其中未说明白的话:“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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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作梗。”
将信放回信封里头,容洛转首看向重澈,“重游心被谢家收买,与重锦延不知说了些什么。重翰云说现下重家因着这事要重新召族亲议事。怕是要拖着了。”
重澈正在替看地方奏疏,闻声斟酌:“重锦昌在边关,如今重家里那几位族老和三四五房的人,我记得是大半支持重锦延?”
“嗯。”容洛低眼看他批文,语气倒不怎么担忧,“谢家如此作为,正好也给他立威洗一轮重家。”话罢,眉心的蹙起依旧没有放下。
目光正好望过去。重澈握笔在奏疏上做批复,默契道:“萧氏有恙。”
“萧咏悬反对重家与我联手。”容洛轻舒一口气,转头看向门外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容毓崇与宁杏颜,指尖摩挲信笺,“不容置喙,万分决然。”
顿一顿,她道:“我打算从萧纯蓉入手。”
“萧纯蓉”三字一出口,廊下站着的容毓崇一下回首看来。容洛与他视线相撞,眸子里泛开轻笑:“萧氏家主的掌上明珠,没吃过苦,干净得让人羡艳。”她支肘在案边,长睫一扬,“难怪你叫她傻姑娘。”
抿一抿唇,容毓崇眄了一眼重澈,声调里那些自负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你答应过我不动她。”
“明兰对你甚是忌惮。你如今仍未娶妻,他手里没个能拿捏的把柄,我总不能坐视不理。”紫檀佛珠滑下,容洛眉眼平淡地移开,“更何况她同样对你有意——六年前,是不是?”
容毓崇望向重澈,又听容洛道:“北珩王府如同金钟,萧氏却不是上下都守口如瓶。明兰不是没本事,你与萧纯蓉那些偷偷玩耍,又被她救出火场的事,明兰只消问一问萧纯蓉的乳母就能全部得悉。你想瞒,又瞒得住么?”
萧纯蓉与容毓崇算是青梅竹马。萧氏家主萧咏悬是皇帝老师,出入宫廷自有特赦。皇帝无权的那些年,容洛在连隐南身边,容毓崇便在空冷的思如宫里,日日盼着宫墙外那三声轻叩声与萧纯蓉软软的呼唤。
在当时的宫中,萧纯蓉便是容毓崇所有的希望——或说,是他当时与将来唯一能看见的光芒。
容洛不知为何容毓崇前世没娶萧纯蓉。但这一世,大抵还是防着她将萧纯蓉作为筹码,故而才一直避而不谈。
可这哪里又是他能瞒得住的。
半灰色的瞳珠停滞不动,容毓崇冷声:“我没想娶她。”又道,“父皇有意平家女平荷珠,平荷珠明年及笄后便会入京与我相见。皇姐此时若对十娘动手,父皇处必不好交代。”
“本宫怕过父皇么?”容洛倾唇,“按照旨意,父皇倒还不一定撑得到那时。”
两相对视,容毓崇十分果决,“……我绝不娶萧纯蓉。”
话落,室中的屏风骤然响了一声。容毓崇隔着门,遁声看过去,还没奇怪,又听得什么倒塌的声音。下一时,穿着粉衣的女子便顶着气鼓鼓的双颊出现了他眼中。
“娶没见过的平荷珠也不娶我?”
元宝髻上的金蝴蝶钗猛烈一颤,女子瞪着震惊无比的容毓崇,伸手推了他一把。
容毓崇趔趄跌倒,半晌回神:“十娘?”
来人正是萧纯蓉。容洛说是要从萧纯蓉入手,实际上一早就把萧纯蓉请到了重澈府中藏起来。容毓崇来的迟,也没发现屏风后头有人,眼下看见萧纯蓉,愣了一下,便十分恼怒。
“我以为皇姐光明磊落,没想是覆水能收?”
容洛低眼看着重澈写字,闻言施施然反问:“你有资格同本宫说这话么?”
便是在说容毓崇品行手段比她更为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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