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清洁工固然有借机报复,泄愤之嫌,可也确实救了顶头领导,否则,等他们冲进来救,人早就给电成弱智了。
“……行了行了!”警卫不耐烦地勒令他们后退,“这件事我们会报上去的,别以为你们的小心思上头看不出来!运气好,这事可以放过,要是运气不好……”
他们充满威胁地拉长声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展开简易担架,抬着不省人事的主管快步走远了。
徐久实在忍不住,警卫的身影一消失,他就转身走到角落里,肩膀抖动,无声地笑了老半天。
“开心?”六号挠挠他的下巴,轻声问。
徐久没好气地拍了它一下,责备道:“去去,谁让你擅自跑出来的?还有,刚刚又捣什么乱?不是说了不能随便摸吗?”
六号才不管后一句斥责,它只负责回答前一句话:“危险。保护你。”
徐久心头一颤,他又想起那个混迹进来的水母异种,还是决定回去再说,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
“算了。”他无奈道,“那你可要安分点啊。”
六号不再吭气,取而代之的,是它紧贴上来的微凉身躯。主管离开,很快调来了一名新的管理者,继续勒令清洁工干活,并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
六号挨着徐久的后背,四五根口腕顺着衣领游走进来,缠绕着他的胳膊和手腕。徐久还没来得及出声反对,那些透明的触角就延伸出袖口,帮他拎着装满的水桶,抬起沉重且硌手的坚硬箱子。
就连一些琐碎的,需要全身发力的活,比如站在梯子上清洁通风管道,检查排气扇的零件,擦拭纠缠在一起的缆线,六号也做得有模有样。
……像个仿生义肢似的。
徐久十分惊奇,还有一点好笑,遂由着它去了。不多时,午休的时间到,其他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只有徐久跟个没事人似的。新管理员又训了他们几句话,所有人便鱼贯而出,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吃不?”午餐照例是压缩饼干和营养糊糊,好饭好菜要到晚上才有,徐久一个人坐着,抓着块压缩饼干,小声问。
六号保持着透明的姿态,就着母体的手,低头凑近,挨在徐久的脸颊边咬了一小下。
热量储备不合格,口味更是低质,这不是它乐于吞噬的活物,更不会是人类喜欢品尝的味道。它知道,过去的一个多月,母体正是从如此微薄的口粮中省出一部分,作为供给自己成长的能源的。
无需嗅探,六号心知肚明,就在那扇透明窗口、那些钢铁护栏后面,食物堆积如山,物资成箱成罐。人类的厨师烹饪家禽牲畜的丰盛血肉,使用各种复杂奇巧的程序,再洒上种类繁多的调味香料。他们一边填饱自己的肠胃,一边给在母体的餐盘里装满野狗都懒得看的合成垃圾……
他就吃这种东西,还吃不饱。
强烈的对比,使它再次体会到了愤怒的情绪——自打尾随着母体出门以来,它的怒火似乎就是无止境的。
“不吃,”它硬邦邦地说,“你也别吃。”
我会去狩猎,为你狩猎。不要再把这些粗劣的人造物咽进肚子,它们配不上你,这里也配不上你,你是我珍贵的,珍贵的……
……珍贵的什么呢?
“为什么啊?”徐久愕然,“我们不能浪费粮食!”
他咬着压缩饼干,嘟哝着说:“浪费不好,浪费很坏。”
第15章 愚人一无所有(十五)
六号无可奈何,看见母体固执护食的样子,大脑深处又涌起一股热烈的冲动。
它又想把人类甩起来,高高地扔到天上,然后再用身体接着他,也想把他整个卷起来,放进嘴里包着,还想狠狠地揉一揉他,戳他的脸颊,让他挣扎着生气……
这符合人类对“可爱”的反应定义吗?
六号不知道。
到了下午,任务越发繁重。而“无视上级,救助手段不规范”的判决也快速下达了,包括徐久在内的一批清洁工得到了程度不一的禁食处分。作为引发整场事件的“罪魁祸首”,徐久罚得最重,被扣掉了四顿饭的份额。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以及明天一整天,他只能饿着肚子干活。
倘若放在从前,这绝对是个刁钻的惩罚。扣除口粮听上去算不了什么,可对于工作烦琐艰苦的低阶员工而言,就跟折寿没什么区别了。
但放到现在嘛。
徐久拿着处分单:“呃?好吧。”
不让吃就不让吃呗,此处不让吃,自有放饭处。
对此,六号反而不能理解。当它还是一个整体的时候,吞噬过许多人类的生命和记忆,但它仍然无法参透人类社会中的种种藩篱与规则。它在徐久耳边嘶嘶低语:“可是,你什么也没做!”
徐久无奈地说:“正因为我什么都没做。”
所以处罚才仅限于禁食,而非禁闭,或者其他更严厉的举措。
六号发出愤怒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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