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年眉心轻动,猛毒者接着说:“接下来的事,我们就不好再说了,这是蜘蛛巢的禁忌。既然塑命者如此喜爱你,你不如直接去问牠。”
“等到猩红集市开放的那天,我们会来接你!”白墓说。
红苔说:“但建议你,先去找塑命者要点信物带在身上。庆典日到处都是蜘蛛,你也不想牠们一路跟着你,对你流一地的口水吧?”
说完这些,双胞胎就离开了,牠们忙着赶下一场狩猎。
盛玉年留在原地,思索着牠们的话。
蜘蛛巢被逐出权力中心,穆赫特就是原因……这不难联想到鬼婆的话,穆赫特是“身负残缺,失去了权柄”的大恶魔,那牠失去了什么呢?
毫无疑问,牠失去了自己的一双眼睛,那显眼的四颗眼珠,就是最好的佐证。
出于某种事故,牠一对眼睛——或许还有别的器官,我没发现的器官——不见了,只能困守在深不见底的巢穴里。因为领主的失权,地狱蜘蛛自然同样丧失了被看见的资格,所以面对牠们的讥讽和抱怨,穆赫特才会拥有超乎寻常的容忍度。
牠脾气暴躁,天性高傲,却又不得不困在巢中,永无止境地承受眷族的责难抨击,正因牠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牠必须背负起这样的恶意。
好美味……
盛玉年呆呆地想。
我真的还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类型……好想把牠的心也哄骗过来,然后一把捏碎,仔细看看里面的内核是什么样子的啊!
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然后赶紧掩饰地抹一下嘴角,确认自己的表情管理没有失控。
于是这天晚上,盛玉年又跑去找大蜘蛛了。
“穆赫特?”他走进巢穴,一想到这间“临时落脚点”正在因为自己而逐渐变得不再临时,他心里就难以抑制地涌起一阵躁动,“穆赫特,你在吗?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巢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盛玉年在这个错综复杂,犹如迷宫的蛛网摇篮里转着圈地找,却总找不到血色魔蛛的影子,他想了想,接着喊话:“你生气了吗?昨天我不是要冷落你,只是我自己的情绪起伏有点大,我不想把自己的沮丧发泄在你身上……你能出来吗?还是你生我的气,讨厌我了?以后我是不是不能再见你了?”
话到结尾,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脸上更带着急切的神情。盛玉年就是要让听见他说话的对象明白——我的喜怒哀乐全由你掌控,你最细微的一举一动,都能激烈地拨动我的心弦。
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权力,过去他诱捕的那些人里,没有一个能抵挡这种权力的蛊惑。在盛玉年允许的范围内,猎物们尽情施展特权的魔力,并且纷纷为之倾倒。
现在,这个诱饵能不能钓起一只蜘蛛呢?
片刻后,盛玉年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哈,钓着了。
“……我没有生气,”魔蛛的语气闷闷的,不知怎的,竟然透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感觉,“你想要什么。”
盛玉年微微一笑。
“我今天见到双胞胎了!”他表情变得如释重负,声调亦明快起来,“她们告诉我,如果要去集市,最好来找你要一个信物,不然,其他馋嘴的蜘蛛会把我包围的。”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穆赫特深知牠的一部分眷族都是什么德性,在盛玉年的左手边,一堵丝网缠绕的墙壁忽然开裂,露出其后的通道。
“进去自己挑吧。”
盛玉年惊讶地问:“是什么,你的藏宝间吗?就这么让我挑,不怕我把好东西都拿走啊。”
穆赫特敢让他挑,当然就不担心他会动手脚,但是听到人类这么说,牠也像寻到了什么正当理由一样,慢慢从高处盘绕下来。
“不是藏宝间,”魔蛛无奈地说,“是放乱七八糟东西的地方,杂物间吧。”
说着,牠带领人类走进那个“杂物间”,盛玉年一进去,嘴巴便张开了。
这哪里是杂物间,说是博物馆还差不多!
仿佛走进了异世界,他抬起头,只见层叠畸形的环状塔楼一路蔓延,恰似扭曲的蔓藤,能一直长到天上。密密麻麻的书架与货架在塔楼的空隙里见缝插针。左下方堆满了沉重古老的大部头巨作,血色的墨水在人皮和头发交织成的书页上缠绕,右上方却将珠光宝气的饰品积成山丘,各色药瓶、武器,巨龙的骨架,侏儒的标本……简直包罗万象。空气中没有风,却旋转飘荡着各色古旧的羊皮纸。
盛玉年随手捞起一张羊皮纸,上面的文字看得他脑仁子疼,只依稀辨认出,似乎是某类炼金术的配方。
“你挑吧,”穆赫特八足点地,敏捷地爬到塔楼一侧看着他,“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拿。”
盛玉年稀奇地看了半天,这里确实是活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出来的地方,他的目光转动,一下在一张骨刺锋利的桌案上发现了一条蛛丝织成的轻薄丝巾。
“这是用你的蛛丝做的吗?”盛玉年好奇地拿起来,在自己的手上,它像水波一样缥缈。
魔蛛攀在他的头顶,低低地应和了一声:“随便织的。”
“是你织的啊!”盛玉年有些惊讶,旋即一笑,“那我就挑这个好了!别的我也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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