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寿的语气带着不自知的委屈:“我想,现在变。”
“你现在也没多丑呀,”贺九如昧着良心表态,“我说真的,看习惯了就觉得还好,不是很吓人了。你瞧我,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如此一番连哄带劝,总算哄得殷不寿从地上爬起来,把眼珠子按进自己的眼眶。
贺九如小心翼翼的,再不提样貌的事。他们沿着山路下去,贺九如伸手一指,道:“你看,那里是不是鬼市的地址?”
原来恢宏巍峨的山城,在现实世界中不过是大片陵墓般的断壁残垣,掩盖在沙石乱草中间。到了跟前,贺九如才“哎哟”叫了一声。
那废墟之上,到处盖着数不尽的累累白骨,它们还维持着生前的动作,或饮酒,或吆喝,或张手划拳,或惊恐奔逃……千姿百态,好一座栩栩如生的死人之城。
贺九如明白过来,这些骸骨兴许全是过路鬼市的无知行人,他们从此再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只能滞留在这里,等候太阳落下,夜幕终天。
“可怜呐。”他唏嘘道,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冲废墟里拜了又拜。
他们穿过鬼市,没有逗留,直到贺九如的水囊用尽,需要补充饮水,殷不寿才找了一条山中小溪,等候货郎停下来烧水,歇息。
夜里,贺九如准备就在溪边驻扎一晚,他睡得香甜,殷不寿却无需睡眠,更睡不着。
这一晚,它无心琢磨着如何把人吞到肚子里,而是蹲在溪边,借着清澈的流水照着自己的皮相。为免玷污水流,第二天遭了人的叹气和说教,殷不寿特地跑到溪水下游,在那儿全神贯注地看。
在人的审美里,它这样的大约就叫丑,可是,什么才算美呢?
它又想起贺九如在阳光与微风下欢笑的模样,不耐烦地抓抓胸口,直把那里挖得皮开肉绽。
如果“美”真的在无相魔这里有了定数,那么年轻的货郎必定是美的,因为他实在叫它心烦意乱,辗转不安。然而它又不能变成对方的模样,这就是个大大的难题了……
冥思苦想间,殷不寿抬起头,它嗅到一点微薄的妖氛,从更下游的地方蔓延上来。
它漠不关心地低下头,它现在还不饿,不想吃东西。
不过,它无心出手,对方却径自朝着它的方向过来了。狐火幽幽,几团莹莹蓝绿的火焰,照亮幽暗夜色,变出四五个艳丽明媚的狐妖,簇拥着中间容色妖异的雄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