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君润一惊,本能收手,却被邱芜澜抓住了手腕。
她望着他,引他的手抚摸自己的侧脸。
“君润。”初醒未开的嗓子绵软喑哑,华君润屏气凝神,只是一句称呼,他却险些落泪。
他们上一次相拥而眠是何时?
六年半、两千多个日夜里,他在黑暗中形单影只地独自挣扎着,没有人像是从梁勤文手里救韩尘霄那样,来救他。
无论他是好是坏,无论他是负债累累、面临入狱的败者,还是站在亚缇丝颁奖台上的影帝,邱芜澜从来都对他不屑一顾。
是了,是他主动离开的她,以她的身份和骄傲,又怎么会低头原谅他。
掌下肌肤的触感如此真实,华君润苦笑,看来他真是疯了。
哪怕这只是他的幻觉,他也不想做出无礼的行径。
“您怎么会在这儿。”对着幻觉说出这话,华君润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所幸他是个演员,平常对着空气说话也不奇怪。
邱芜澜支起上身,长发丝丝缕缕地覆在身前身后,灯下的发影如妖蛊惑,她的表情依旧冷淡,纵然衣衫不整地从男人床上起身,也无有浪荡轻浮之感。
她开口:“半天之前,你哭着向我表白,现在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华君润一愣,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扶额艰涩回忆。
“邱总…芜澜,抱歉,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他如实相告自己的状况,尽可能作出理智的表达,“我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邱芜澜打量着他,片刻,转身下床。
她离他远去,华君润心脏一抽,猛地伸手,“芜…”
“别紧张。”邱芜澜整理着衣襟,绕床走到他身后,“我明白你的感受。下楼,我们去医院。”
华君润比邱芜澜想象得利落。
他无疑是个感性者,正因情感充沛,才能迅速代入各个角色。
重逢那日,是邱芜澜第一次见到他发病,他所表现出来的病症和她预料得相差无几——
激动、思维奔逸、语无伦次。
华君润患病这件事让她惊讶,可联想他的性格和境遇,倒也不算奇怪。
他的状态和泽安泽然发作时十分类似,邱芜澜因此很快适应。
她倒是没有料到,华君润第二次发病后会变得如此冷静,在意识到情况不对时没有逞强遮掩,而是大方、果断地向旁人求助。
看来离开她的那六年,他的处境比她想象得还要艰难。
送华君润去了自己主治医师所在的医院,邱芜澜待在家属室等待。
华君润不止是面对焦虑症更理智了,他对待她也更加理智。
刚回来时,他总是一脸哀戚地乞求她回首,被她当做狗来羞辱也不甚在意。
现在,她愿意给他机会了,他却端起了架子。
邱芜澜原以为是那份艾滋报告让他羞愤难堪,抹去了对她的感情。
但从焦虑症状态下的拷问结果来看,华君润只是从重逢的喜悦里回过了神,厘清了现状。
甫一进入状态,他立刻试图掌控和她相处的节奏。
他真的变了。
换作从前,华君润会如韩尘霄试图独自解决艳照时那样,出于自尊心和不让她担心的想法,遮掩病情,把本就不简单的问题拖得愈发复杂。
他沉静了下来。
果断、明智、具备分析判断能力,一点儿不浪费双方时间。
不管这是华君润如今的真面目,还是为了迎合她而伪装出来的模样,邱芜澜都很喜欢。
她需要的伴侣就是这样,唯一可惜的是,她有点舍不得华君润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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