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和姨母打完招呼,就离开了。颜晚筠就坐在旁边,陪着这个第一次见的姨母聊天。
姨母聊了几句她的工作,问了几句她的两个哥哥,颜晚筠都看着答了。她倒着茶,随意与她闲谈:“晚筠,你回到国内,不打算问问妈妈,接受家里的事宜吗?”
颜晚筠摇了摇头,说:“有我两个哥哥在呢,我一向不太过问这些的。”
姨母闻言,笑了笑,没再继续问了。
等颜晚筠喝完了手里的那盏茶,她才起了起身,问颜晚筠:“要不要上阁楼坐坐?这里闷热,阁楼有风吹过来。”
“好的。”颜晚筠跟着姨母,往里屋走,上了一个狭隘的楼梯。
一上楼,视野却变得宽阔了许多,这里的摆置和布局都不太像寻常屋子的阁楼。红木制的书架摆放在两侧,每边各一,堆放着格式的书籍和资料。走进去,一阵陈年的油墨味就扑面而来。最里处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面种了几颗茂盛的樱桃树,遮蔽了小半的光影。四周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很多人的照片,老少都有,还有一些一屋子人拍的合照,像全家福。
颜晚筠第一次见到这样密集、这样多的人像摆放在一起,不由多看了几眼。
姨母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和她介绍:“这里挂着很多照片,都是很优秀的孩子们。”
颜晚筠走进了,木质的老旧地板发出吱呀轻响。她抬起眼,视线落在眼前照片中弹钢琴的少女身上。
少女一身浅紫色礼服,侧着头专注弹奏着眼前的曲目。窗外的阳光很盛,将她半边的头发都染做金黄色,在琴键上抬起的白皙指节就像是精灵在跳舞一样。
颜晚筠失神地看了许久。因为她记得,姐姐小时候也被
送过去学钢琴,一直到去世前,那座钢琴也被安置在家里阳光最好的房间。姐姐上高中时,有一次她和宋问庭一起去接姐姐回家,在那个天光炽热的下午,姐姐在琴房里演奏,她看到的就好似这样的场景。
少女眉眼温柔和缓,抬眸间和长姐神态极其相像。
“怎么了?”姨母站在颜晚筠身后,温和地问,“晚筠,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颜晚筠压住眼眸的酸涩,说,“她很像我的姐姐。我姐姐也会弹钢琴。”
姨母却一时间没有说话。她顿了顿,半晌才笑着问:“你姐姐,是你们家第一个孩子吧?”
“是的。”颜晚筠说,“您为什么这样问?”
“这里挂的照片,都是宋家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姨母问,“你姐姐在里面吗?”
“为什么是第一个孩子?”颜晚筠向前几步,迅速将前前后后的照片扫视了一圈,摇了摇头,“我没有看见姐姐。”
“那可能是她还不够优秀。”姨母开口,语气很平和,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个很常见的事实,“这些照片里的人,有很多宋家的当时掌权人,要么就是宋家运作里必不可缺的一环。”
颜晚筠一时不能明白,漆黑的眼眸看着姨母。
“这是我的小姑的堂姐,”姨母转头,目光落在颜晚筠身旁的一张画像上,“她当时做了一个巨大的收购案,几乎让延城翻天覆地,也让已经衰败的宋家起死回生。所以即使是她的妹妹掌握当时宋家的话语权,她也出现在这里。”
颜晚筠的视线随着姨母下落,却慢慢皱起了眉。
这张照片应该是在日落时拍的,身后是老旧废弃的厂房。枯萎的植物在年轻女性的身后,她怀里抱着一只巧克力色的卷毛狗,正在朝镜头淡淡微笑,温柔的眼眸里透出一点锋芒毕露的野心。
明明是外貌差别有些大的两个人,她却莫名觉得她们的气质极其相像,甚至细看,指尖处都有薄薄的一层茧。
姐姐也有,是弹钢琴弹出来的。
颜晚筠站在姨母身后,朝周围其他几张女性照片看过去,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依旧挥之不去,甚至一时让人毛骨悚然。
姨母注意到颜晚筠神色的变化,微笑着问:“怎么了?”
“她们都练过钢琴吗?”颜晚筠犹豫片刻,说,“我看见她们露出的手指,有那种常年练琴会长的薄茧。”
姨母终于抬眼看她,她的身后是那个很大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黄昏绚烂的光就从那里落下来。她依旧在微笑,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适:“晚筠,你很聪明。”
颜晚筠心中略过一个近乎有些荒谬的猜想,她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紧紧看着姨母。
“是的。”姨母说,“这里的女性,都会弹钢琴。”
她看到颜晚筠戒备的神色,笑了笑,说:“放松一些,晚筠,这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况且,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颜晚筠不做声,安静地看着她。
“宋家所有的第一个孩子,都是按照一套严格的模式培养的。”姨母说,“他们不一定被赋予家庭最高的希望,但都不能给家族蒙羞。长子和长女们,都要按照既成的轨迹长大,包括学习一些共同的课程,就比如女性都需要会弹钢琴。”
颜晚筠沉默半晌,说:“可是他们身上的气质也很相像。”
“是的。”姨母背着光,脸庞被隐在阴影里,“那是他们被要求这样微笑。所有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接受一模一样的教育,成为我们希望成为的样子,这才是宋家的门面。”
“微笑?”颜晚筠愣了一下。
姨母却笑起来,朝前走进几步,停在颜晚筠的身前。她抬起手指,微凉的指腹触碰颜晚筠的脸颊,落在她唇角的两指稍稍往上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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