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薇。”他声音很沉,两个字每笔每划每个拼音字母都写满了紧绷。
被子底下的那张脸,被闷得燥红得不正常,刚洗过的头发又缠在了滚烫的皮肤上。
难怪,那年以后,她就不再留过长的发型,甚至剪过短发,因为每天要重新洗头很麻烦。又是怎么重新留起了长发?
有一年,他漫不经心地说,你长发。漂亮。
少薇被叫了两声后才醒过来,看到床边的陈宁霄,陌生,疑惑,却一丝也不紧张,只是问:“你……怎么了?”
下一秒,她被毫无预兆地按进了他怀里。
那么紧,那么突如其来。
她薄的背是他怀里一张写满字迹的稿纸。经年练习,写的是什么,他和她都不知道。
“你不要告诉我,这六年来都是这样一个人睡觉的。”他本就利落的颌角绷得死死的,让语气控制在了他一如既往的冷峻中。
少薇脖子贴着他的肩膀,形似与他交颈。
她被按得动弹不得,先是愣了愣,继而笑了笑,眨眨眼。
“这没什么,陈宁霄,我觉得……很安全。”
第64章
在壳里睡觉,虽然沉闷,但觉得安全。
那年宋识因闯入时虽然她不在现场,但在日复一日的赎罪幻想中,她早已身在当场千千万万遍。尚清姐是否害怕?比起来,她只不过是失去了睡觉时呼吸舒畅的自由而已,当不得陈宁霄这样痛心疾首的目光。
陈宁霄将她更紧地扣在怀里,声音莫名的哑:“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少薇为难,或者说尴尬地提了提嘴角,声音软下来:“睡觉这种事,怎么告诉你?”
陈宁霄拧眉:“怎么不能告诉?”
“难道要我对你说,陈宁霄我睡不好,你帮帮我?”
只亮着夜灯的黑暗中,她声音过于地绵,他身体过于地硬,呼吸频率错过,她微弱地潮起潮落,他一味地屏着,沉默交织,少薇轻轻地添了一句:“何况,你能怎么帮?”
“我能——”
少薇眼不眨嗓不咽气暂停,同陈宁霄这一声戛然而止一起。
陈宁霄的唇角和他的责问一样绷得平板严厉,冷冰冰地说:“我能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少薇忍不住笑,拿他没办法:“好主意,天亮再说吧。”
她生退意,怀抱松动,陈宁霄便也松开两条胳膊,看着暗影下她淡粉色的丝质睡衣从身上滑落回平整,头偏着,像在躲他深沉不错开的目光,将雪白被子重新往上提了一提,提过心口,提过锁骨,提过——
“啊!”少薇低呼起来,重心一悬脚心一空,整个人被抱得腾空,骤然撞入陈宁霄的呼吸吹拂中。
他眼底似深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到我身边睡。”他一锤定音,声音跟脚步同样平稳,不带一丝额外的语气,仿佛就算十万瓦探照大灯照下来也只有磊落跌荡。
松软的薄被从陈宁霄的手臂、她的身下漏下来,缠着她的身体,像一条蓬松大朵的礼裙,随陈宁霄的脚步拖拽过地面。下一秒,少薇真的被他稳稳地放到了床上。
陈宁霄没立刻走,而是居高临下看了几秒,接着伸出手去,将被角在她下巴下掖好:“晚安。”
少薇撇过脸去,被套在滚烫的耳垂耳廓骨上摩擦出靡靡沙沙。夜灯熄了,她紧闭上眼,闷声不吭。
后来她在空间的日志里写:跟x在同一张床上躺了一夜,无事发生。这么清爽纯净的夜晚,对得起我心里为他塑的一切金身,荒野里闪闪的泉水。他一定很清楚自己对我的无动于衷,比青蛇逗弄中的法海更具定力,才敢做这样决定。原来他不清楚我对他。不清楚我对他心怀鬼胎。一夜醒来,深负愧疚,过去六年的痴心妄想玷污了友谊。他问我,昨晚有没有睡得更好。我躲避他的视线,说了“没有”。倘若有的话,不过让他为难而已。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从他房间离开,截下屏幕时刻、公农历,收藏铭记。
酒店门口大道,种着连绵的香樟古树,清晨的风吹过,高大枝桠撒下淡黄色细花,已是暮春最后一场花期。少薇一直很喜欢颐庆的香樟,驻足仰头望了望。
年少时,她和陈宁霄曾走过几段香樟树下,也是暮春至夏,有时落花雨,有时绿荫浓,她背着书包,沉默不语,踩他的影子。
那时无知时秉信花语,于是偷偷查过。
香樟树的花语是:纯净的友谊和永远守护。
原来答案早已知晓。
稍微养了养精神后,少薇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店,处理照片。
街头人文摄影讲究叙事和决定性瞬间,光影、人物、肢体、与环境交互所带来不同的张力都可遇不可求,顶多是“守株待兔”,与商业拍摄的主动筹划有天壤之别。长年的街拍下来,少薇训练出了果决的出手和一锤定音的直觉,对光的捕捉、色彩的定义往往在机内或拍摄体上即完成,后期较少进行大工程的调色,更别说什么鬼斧神工的ps、精细化蒙版修图、废片起死回生了。
百分之八十的功课施展于按下快门前,是她的创作第一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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