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个女人吓了一跳,少薇刚洗了澡洗了头,头上缠着粉色干发帽,从浴室跑出来,跟尚清对视一眼:“谁啊?”
尚清特意轻了脚步到玄关,透过猫眼,看到外头头发被打湿了的男人,一手还停在门板上,像是不把人敲出来不罢休?
少薇用气声:“谁啊?陌生人?邻居?”
尚清心绪复杂,但还是让开了一步:“陈宁霄。”
少薇懵住,低头看看自己睡衣,还是上次在酒店那一身,粉色的铺有桃心的那套。她咽了一下,冲尚清点点头,走过去,拧开门。
一开门,只知他浑身水汽,是冒雨跑来。
未及开口,看到他抬头望过来的这张脸,所有关心的话语都堵在心口。
他给了她一张风雨如晦的一张脸,一双眼。
“陈宁霄?”少薇往侧边让了半步,“这么晚了——啊。”
陈宁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那么瘦,但滚烫,刚在热水下冲出来的体温。
“今天的相亲怎么样?”陈宁霄镇定地问,语气森然冷漠非人。
“就……”
“是梁阅?”
少薇抿唇。
“为了他,你让我在商场等了你九个小时?”
“我中间跟你说让你别等了,”少薇蹙眉,“你没听到?而且我早就回来了。”
陈宁霄却置若罔闻,一双眼自始至终只盯在她脸上:“所以,是他。”
少薇又吞咽了一下,与他对视:“是他。”
“他只是低配版的我。”
少薇眉头拧更深:“你不要这么会侮辱人。”
“是我自视甚高吗?”陈宁霄冷静地问。
“我从没想过把你们拿来比较。”
“比。”陈宁霄眼也不眨地下了命令:“现在比。”
少薇抿紧了唇,猛地撇过脸去,雪白的修颈上,随着倔强的吞咽而硬筋明显。
陈宁霄加重了扣她手腕的力道:“你是不是告诉我,我不如他。”
少薇蓦地扭过头来,负了气:“对啊,你有的是地方不如他。”
求仁得仁,陈宁霄心脏无法遏制的痛。
“所以你就退而求其次?”他坏了,呼吸急促,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言,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少薇,我教了你培养你这么久,不是让你学着退而求其次的。”
“梁阅不是你的退而求其次。”
陈宁霄掌着门框的手骤然捏紧,不敢想像她刚刚那句话究竟是什么真意。他走投无路,毫不讲道理的说:“当初你说什
么?绝不会、绝不会让我失望。绝不会选一条显而易见更好走的路。”
“对不起啊,”灯光下,她的眼眶慢慢变得晶莹,“我还是让你失望了。梁阅不是什么更好走的路,只是另一条路我走不动了陈宁霄,对啊我也想过轻松的日子,我累了,我想要人关照我爱我照顾我,我想要有人回应我,我懦弱了软弱了庸俗了,陈宁霄,抱歉让你失望,但,那又怎么样?你的失望,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她语句一点也不凌乱,甚至可以称得上有逻辑,字字发音清晰,但陈宁霄觉得耳朵嗡嗡的,似被投入深水,投入外面那场风雨中。
“少薇,”陈宁霄咬着牙,双目泛起红血丝,声音不知为何沙哑,但平静:“你不能随随便便地利用我变好,就不要我了。”
从那年巴塞罗那的夜晚,她被他照应,就是他的理所应当。不是圈养,而是一种力所能及的保护。他当她的树,她当他的兰,兰攀缘在树上,沐浴阳光雨露,盛开神话般的花朵。兰是攀援,不是寄生,他比谁都懂,一根树桩,一块岩石,一段悬崖峭壁,甚至一截腐烂的桌角,都可以让它攀援而上。让她活下来的,是她旺盛的、不顾一切的生命力,而不是他。
兰不会因为长在哪棵树上就成为哪棵树的兰,但是,但是,树因为兰的盛开而变得美丽。只有这样的树,小孩子仰头望,才会惊叹一句,“看,是空中花园!”就算是桌角,也是因为兰的光临而美丽的。谁被她选择,谁就因为她美丽。
当她的树,是他心甘情愿。
但……请你成为我的花园。
请你赐予我花园。
请你留在我的树冠上,留给我色彩,留给我幽香,令我变成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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