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偏过目光,只能看见魏长川略弓着身子,双手交握着撑在膝盖上,手背上青筋微微突起,脸庞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哥……”闵疏喉头动了动,觉得自己的吐息很烫:“哥,你靠近点,我看不清你。”
魏长川沉默着,没有出声。隔了一会儿,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闵疏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感觉怎么样?”
男人温热而带有薄茧的掌心握住他的手背,轻轻摩擦了一下,闵疏转过手,反握住男人的手指:“我发烧了。”他用略微低哑的声音说:“有点晕,好热。”
魏长川道:“38度,我给你吃了退烧药。”
闵疏听了,感到额上冰凉的温度,缓缓抬起手,果然摸到了额头上的冰袋。
魏长川问:“还有什么感觉?”
闵疏抽了抽鼻子,将手缩回被窝里,接着略微低了低头,不适地用额头在枕头上蹭了蹭:“身上疼。”
跟所有发烧的时候一样,他觉得身上的肌肉有些酸疼。
谁知听了这句话,魏长川的手立即一紧:“哪里疼?很疼吗?”
闵疏被他紧张的语气吓了一跳,愣了愣后道:“也、也没有……只是肌肉有点酸痛。”
魏长川听了,意识到他说的是发烧的症状,手这才松了松。
他接着问:“呼吸怎么样?”
闵疏:“呼吸……还好。”
他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感染了x毒株这件事。
接着,闵疏想起了供暖站里那具死状可怖的尸体。
也许发烧只是最初的症状,他接下来会出现更多症状,病毒会感染他本来就不太健全的肺部,让他渐渐窒息,最后也变成一具浑身青紫的尸体。
要说完全不害怕,也是骗人的。闵疏虽然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对疾病带来的痛苦和一点点失去生命力的过程却还是畏惧的。
“……哥,”他不禁握紧了魏长川的手,侧过身去,靠他近了些:“我之后会怎么样?”
魏长川握着他的手,道:“别多想。”接着他顿了顿,才道:“每个人的症状都不一样。”
闵疏闻言,’哦’了一声,不再问了。他不知道魏长川说的是真话,还是只是想用谎话敷衍他,但是到了这个地步,问得太清楚也没有意义。
他安静了下来,魏长川握着他的手,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闵疏逐渐生出些许睡意,往被窝里缩了缩,低声道:“哥……如果我死了的话,你能不能把我冻起来?放在冰窖了就行……”
随着睡意上涌,在意识消散之前,小声道:“要不然……太难看了。”
他不想最终变为一具高度腐烂的青紫色尸体,如果在冰川里和阿苏伊葬在一起是最好的,但现在去冰川太危险了,所以把他放在后院的冰窖里就行。
虽然到了春天还是会融化,但那时候,魏长川应该已经回基地了吧。
好不容易才交到的男朋友,他实在不想让魏长川看到自己难看的样子。
闵疏这样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院子里比孤儿院后面的孤山好,至少这里是他自己的家。
·
魏长川坐在床边,看着闵疏再次陷入沉睡。
青年侧躺着,月光照在他白皙的侧脸上,柔软的黑发垂在额上,略有点长了,堪堪盖在两条细眉上头一点,露出了他眉尾旁的一点小痣。
他脸上的皮肤又白,又薄,一发烧就会满脸发红,连眼皮都透着浅浅的粉色,样子很乖巧。
但也许再过几个小时,这个鲜活的人就会变为一具尸体。
刚才的话其实是他骗闵疏的。
感染x毒株的下场只有一种。
再过几个小时,他会因为呼吸困难从沉睡中醒来,接着开始不停咳嗽,因为喘不上气而用手捂着自己的咽喉在床上翻滚,最后咳出带着肺部组织的血液,面庞涨红,接着变为青紫,最后因为窒息死亡。
魏长川长久地凝视着床上睡得安稳的青年,半晌后,转过脸,摁开了床边的小灯。
暖黄色的光线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魏长川回过脸,额角上的淤青清晰可见。这是他背着声息全无的闵疏回到中餐厅时,因为太着急被门口的台阶绊倒,在地上磕出来的。
这是魏长川第一次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受伤,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会因为慌张做出这种事。
就像远东基地没有人会相信,免疫者最为冷漠,最守规矩的士兵有一天会试图感染一个普通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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