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延嘴角勾笑,拍马离去,前行一段距离后再回头去看,意外对上沈姝云望向他的目光,是那种忧心愁闷的神情,如她第一眼见他时那样。
阿姐在担心我,他想。
于是,心满意足的回过头去,身后再无顾虑,带着必胜的决心直奔战场。
在长长的队伍后,沈姝云望了他很久,直到整个先锋营都消失在密林的深处,才心事重重的走回山寨。
直到昨日,她才知道,景延害死宇文曜,气死宇文铮,甚至联想到那位出征南州后突然就销声匿迹的萧姓将军,他的死或许也不是意外。
三年间升任如此位置,她只看到他刀山血海拼杀的不易,却不知这背后更多的阴谋。
他仍是前世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将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学会了伪装。
见过他的阴暗面,又被他温柔的拂过鬓角,这割裂感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
叛军攻城,京城守备虚弱,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定远侯战死沙场,叛军声势大振,一鼓作气拿下了城门,随后便势如破竹,一天之内拿下内城,当晚便擒住幼帝身边干政的吴皇后与其兄吴相国,以忠勤王之名清君侧,将吴家兄妹正法在皇城门外。
景延带兵进城的第二日,“叛军”便被正名为“勤王救驾的义军”,完全替换下京城内外的防务。
京城原守军只剩不到半数,被打乱后重新编入景延军中,不到三日,外戚吴家倒台,景延入朝受封护国大将军,文武官员对景延的评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家今日大开府门。
时隔一个月,官员及其家眷们终于有了交际的机会,纷纷上门来。
清晨方开门,不过一个时辰,府里前院便站满了朝中的大小官员。
“听说那景大将军是定远侯亲选的接班人,放在身边培养了很多年,深得侯爷教导,本事大得很呢。”
“我怎么听人说,大将军跟定远侯是势不两立的对头,为了不让他出头,定远侯可谓煞费苦心,结果还是没能按住他,被夺了军权不说,还被圈禁起来了。”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前些天义军攻城,我儿站在墙头上,明明白白看到了定远侯的军旗和轿辇就在其中,定远侯亲自为大将军督战,还因此中箭亡故了,可见二人交情匪浅,绝不是谣传中的敌对关系。”
“近来景大将军常往宫里去,只怕吴相国之后,又要有皇权之下的第二人了。”
“诶,这等话,慎言慎言。”
堂上停着棺椁,院里院外挂着白绫经幡,灵前的牌位上刻着“沈姝云”三个字,长久未有人上来敬香,香炉里的三根香都已烧尽了。
今日是沈家为爱女办的送灵丧仪,前院大多人连沈复都不认识,只是借着吊丧的名义聚到一起了解朝中局势,谈一谈攻城的杀神、新帝面前的红人景延,哪会在乎一个无辜死于匪乱的小女子。
前院无人说,后院的妇人们倒一圈一圈的围在宋氏身边,好心安慰她。
“好好的闺女,竟然出这样的意外,夫人也别太伤心,谁知道这京中日后是个什么情形,她去了反倒是少受罪。”
宋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凄惨。
“这孩子真是心太善了,若不是为了救她妹妹,她也不会被山贼掳去,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叫我跟他爹怎么活呢。”
有人顺着她的话安慰,“兴许她就是天上的菩萨,是来你们家渡劫了,历完了人间,庇护过一家人便回天上去了,想她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爹娘因她难过得寝食难安。”
“是了,妹妹你如此心善,将这孩子当亲生似的养,她才要拼死护着你的女儿,是为了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啊。”
“多好的姑娘啊,花一般的年纪,就这么去了,真是可惜。”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都是体谅人的大善人,只沈妙珠坐在一旁,泪也挤不出来,干看着母亲流泪,心下烦闷不已。
低声嘀咕,“不就死了个人吗,爹娘至于搞这么大排场,弄得京中人尽皆知,这么多人都来吊丧,显得她沈姝云名声多大似的。”
就因为沈姝云死了,自己的婚事也要推迟半年,再者说,到成婚那日,上门来的宾客都不一定有今日的一半多。
无论这些人是为什么来的,充得都是沈姝云的脸面,自己可一点都沾不着光。
“小姐何必在意这个,排场再大也是个死人,总归这家里的东西,大小姐再也分不着了,反倒是她的东西,都得归了咱们。”
丫鬟在耳旁轻声提点,沈妙珠感觉是这么个理儿,心气渐渐顺了,也学着宋氏的样子,捏出帕子来哭一哭。
到了起灵的时候,女眷们到前院来,男外客到门外去开路,眼看着棺椁从大门抬出来,刚转了个弯,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比马更快到眼前的,是一杆银枪。
那银枪从远处飞来,直插在棺材板缝里,没进去半个枪尖,将钉死的棺材击出一道裂缝来。
众人大惊,循着银枪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黑衣黑发的少年勒紧了缰绳,马蹄在棺木前两丈远的地方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挡住了棺椁的去路。
作为家中男丁,沈复与儿子沈佑真上前去理论,风风火火,一到马前就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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