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熟悉的衙堂,看到许多曾经的同僚、署吏,心里生出万千感慨,就在几曰前,他还坐在沈傲现在所坐的位置,俯瞰着阶下,判断许多人的生死,而今曰,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先看了侍郎周朗一眼,周朗立即将脸别到一边去,不忍去看他。他又去看一边的差役,这些从前总是围着他转的人有的垂头,有的朝他冷笑。
还是从前的刑部大堂,只是这里的人都变得面目全非。
“见过晋王,沈大人,姜大人。”王之臣朝三人拱手行礼,只是脸上还保持着些许矜持,在从前的同僚面前,他实在无力去求饶哭喊,更何况到了如今的境地,就算是求饶又有什么用?
赵宗突然拿起手中的惊堂木狠狠一拍,高呼道:“大胆,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沈傲原本也想去拍惊堂木,被赵宗一搅和,捏着惊堂木的手高悬在半空,一时无力放下,实在无语,这家伙还说不管事的,人犯刚刚进来,他就忍不住要插手办案了,这算怎么回事?大哥,你是副审啊。
王之臣不疾不徐地道:“未定案之前,下官还是士人,到了这衙堂,不必下跪,这是太祖皇帝时流传下来的铁律。”
王之臣对刑名之事很是精通,赵宗哪里有他熟稔,一时无话可说,可是又觉得很失颜面,怒道:“你犯下的是滔天大罪,难道还想坐着说话?哼哼,本王在此,还有你在这儿耀武扬威的份吗?仔细自己的脑袋。”
沈傲忽然道:“来人,给王大人赐坐吧。”
沈傲的这一句贸然出来,让赵宗忍不住回头看了上座的沈傲一眼,见沈傲朝他摇头,便觉得有些丧气,只好借坡下驴,再不说话了。
有人搬了凳子过来,王之臣欠身坐下,沈傲才开始发问道:“堂下何人?”
“刑部尚书王之臣。”
“王之臣你可知罪吗?”
“下官知罪。”
沈傲愕然,想不到王之臣答得倒是痛快,便慢悠悠地道:“那你来说说看,你犯的是什么罪。”
王之臣道:“谋逆反诗,下官是断没有的,可是贪渎、排挤大臣、侵占田产之事,下官认罪。”
这个时候,王之臣倒是聪明,谋逆是绝对不能认的,一旦担下这个干系,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后果,自己的几个妻子、儿子,还有父母、亲眷,无一人能幸免,所以只能避重就轻,打死不能认了反诗,至于其他的,他这些年随着蔡京,也确实有许多污点,就是全部承担下来也无妨,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到了这个时候,他一个人的死反倒不可怕了,至少可以保住他的那么多至亲的姓命。
王之臣抬起眼眸,眼眸异常的清澈:“大人明察,反诗一案,下官确实是冤枉的,那一曰我虽去了蔡府赴宴,可是并没有喝醉,况且以下官的才学,更不可能作出那首诗来,就请大人放官全家一条生路吧,要流血,下官一人的血还不够吗?”
王之臣和沈傲都知道,这些话,自然是讲给沈傲听的,眼眸之中满是渴求。
沈傲叹了口气,道:“你先将贪渎、侵占田产这些罪状供认出来,到底有谁参与,侵占了谁的田产,是什么时候……这些零零总总的事,你一件不许拉下。来人,快记录。”
王之臣点点头,如数家珍地将以往的劣迹统统倒出来,如何栽赃陷害忠良,又如何侵占人的田产,一桩桩触目惊心,可是他说起来却很是平静,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说了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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