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绩沉声道:“罗士信武功高强,兵法亦精,甚至不让杜伏威,他去投靠杜伏威,你们说杜伏威如何会对他放心?罗士信攻高邮、克历阳,在江淮军中已经颇有威望,再说他背叛张须陀在前,杜伏威就算是宽宏大量,我想多半也是对他大有忌惮,所以杜侍郎早就定下妙策,让人在历阳散布谣言,说罗士信比杜伏威要强,这话要是传到杜伏威耳中,当会引起猜忌。裴将军示弱败退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罗士信战线拉长,连战告捷已经引起杜伏威的不安,根据我的消息,杜伏威已经准备和我们谈判,到时候就是裴将军进攻之时。”
众人释然,都是舒了口气,窦轶微笑道:“没想到徐将军早就决胜千里,倒让我等白担心一场。”
徐世绩微笑道:“不过我等当然不能懈怠,反间不成的话还要提防他们的偷袭。我让董景珍、雷世猛二人成掎角之势卫护裴将军身后。若是真的要战,也要引罗士信出来才好。”
“若是要和,我们真的要和他们讲和?”魏征本来沉默,突然冒出来一句。
徐世绩笑笑,“谈判不过是暂缓之计,他们当然不会真和,我等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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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此刻已从鹊头镇出兵三十里下寨。遥遥望过去,只见到远方群山起伏,落曰西沉,散尽了最后一丝光辉,等到夕阳最后一点亮色消失不见,夜幕无声无息的降临,笼罩大地。
罗士信远望陵阳山,眉头皱起。风吹过,满天的寂寞。突然俯下身去,摘了一朵枯萎的野花下来。
凝望着手中的野花,罗士信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裴行俨是个很聪明的敌手,他现在还是找不到裴行俨的破绽,就如同裴行俨也对他无可奈何一样。
营帐前微风吹过,吹落罗士信手中的野花。野花晃晃悠悠的落地,翻了几翻,满是孤单,如同营帐前立着的罗士信一样。
突然有些想念当初大口喝酒的情形,突然想念起秦叔宝和程咬金,有他们在的时候,不会孤单。突然想起张将军帐前三虎纵横捭阖,杀敌无数,那时候何尝有过孤单?
有朋友,不孤单!可现在呢,朋友不再是朋友,他们三人心中都有根刺,而且这根刺会追随他们一生,无论白曰或者黑夜。
不知何时,眼前已经迷离,鼻子微酸,罗士信抬起头来,望向苍穹夜幕。透过那似有似无的泪水,穿透那微明微暗的夜雾,一张满是愁苦的脸挂在了天边。
罗士信突然用手捂住了胸口,宛若被巨锤击中了胸口。天边的那张脸虽是愁苦,可双眸却是明亮,带有丝笑意。笑意过后,变的严峻,然后若有若无的声音传了过来,回荡在罗士信的耳边。
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罗士信泪水落下来,痛苦的呻吟一声,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如父如友的张将军!记得他才是从军之际,心高气傲,屡战屡胜,养成了狂妄自大的姓格,自以为天下无敌。一次讨匪,不听号令,穷追不舍,结果落入盗匪的埋伏之中。所率部众伤亡殆尽,若非张须陀带兵杀入,救他出去,他不见得能活到今天。
张须陀舍命救了他,可回去就说了一句话,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若是旁人,多半是斩头的罪名,张将军惜才,终于放了他一马,痛责他八十军棍,而且亲自用刑。可责打罗士信后,他亦自罚四十军棍,三军动容。
那一顿打下来,罗士信半个多月没有起床,张须陀打完他后只说了一句,你我都对不起信任我们的那些人!
最难受的永远不是体外之伤,而是良心的责罚。体外之伤终有好的时候,可心中流血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自那以后,罗士信就再也没有犯过错,他兢兢业业,不是怕责罚,只因为对张将军那永远的愧疚!这次他知道自己又错了,可却没有谁再责罚他,望着天边那愁苦的笑容,带着一生的矛盾,泪光中,罗士信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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