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一路上泰然极了,即便有淬了毒的暗器击穿马车壁,他也是不动声色的。这让同坐一辆马车的元崇太子很是佩服。这位皇叔公,是皇家的传奇,皇家内记里头关于他的事,寥寥几笔,却也是最传奇的人。
父皇只对他说过一句,对皇叔公,他的话比皇家任何一个人的都有用,甚至是他,当今的九五之尊。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元崇一路上不敢放肆,即便恼怒莫尧同锦绣的婚事,但也从不敢当着皇叔公的面悔婚。好在这事还有父皇与母后那一头担着,莫尧想娶走锦绣也绝非容易之事。
莫尧反正是跟着冬至,这一点,是太子元崇一早应允过的。皇城最是凶险,冬至一旦回宫做了锦绣公主,势必卷入一番权谋勾斗之中。冬至的确聪慧灵气,但却不通人情世故,有他在,自然能护得冬至周全。
而且,莫尧小鼻子小眼地想,有他在边上,也能及早扫清那些因为冬至的公主身份而觊觎她的浪荡子。毕竟冬至一旦回宫,必定是炙手可热的城中新贵,那些世家公子保不齐就藏了怎样的肮脏心事,他莫尧不看紧点,只怕媳妇飞了。
只是,莫尧根本没想到人家皇上和皇后娘娘愿不愿意见到你,你难道就不是觊觎公主的浪荡子么?
太子元崇示意莫尧,然后让人领皇叔公和锦绣沐浴更衣,自己却是招来城里暗探,然后些了两封信分别送出去后,简单侍弄了一番,便领皇叔公和锦绣进宫了。
皇城巍峨,只是那深宫大院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芳华性命,外头瞧着光鲜,却从不知道,里头活着的每一个都是战战兢兢,便是睡着了也不心安。
太子的行辕可以一直进到内宫,路上根本不会有人敢拦他。元崇仔细同锦绣又交代过一番,然后便不再出声,面上的神色也有几分凝重。母后这次,病得不轻,他倒是真的疏忽了大皇子,竟没想到他能做得这样滴水不漏。
只是大皇子毕竟还是漏了马脚,他这次皇宫,势必不能再留大皇子同他的生母如妃了。想到这里,元崇偏过头,不可察地看了一眼皇叔公,又想起锦绣的事,元崇也不敢贸然求皇叔公替母后治病,好在太医们也不是不行。
冬至难得的紧张了,尤其在太子行辕停下来后,冬至心口一缩,便像小时候一般,抓牢师傅的手掌,拖着他,真是一步也不敢迈开。
小白也不动,只安静地盯着冬至的眼。
他是她的叔公,却只让她喊自己师傅,这些其实不过是虚名,他对她,却也真是好心的。自冬至懂事起,他便一点也没瞒着冬至,将她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诉了她。若冬至要下山去寻她父皇母后,也是极简单的事,毕竟他每年都要出去,天南海北,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可就算是这样,冬至这个傻丫头却一定会守在那儿等他回来。小白其实知道,冬至是在替自己守着当年的约定。现在约定破了,她也该见见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毕竟让他们惦记了这么多年,总不能一直躲着,只是情怯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白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冬至的额头,“我在呢。”三个字,听得边上元崇心底凭的酸楚,却也打定了要加倍对妹妹好,绝不能被皇叔公比下去。
冬至抿了抿唇角,总算迈开脚,宫人悄无声息地行礼,帘幔一层一层,像潮水般撩起又放下,冬至一直没肯松开师傅的手,直到最后一层,只隔了道屏风,里头传来一女子的咳嗽声,冬至面色一白,缓缓松开师傅的手,一步一步绕开屏风,将那面色苍白如纸的妇人瞧得一清二楚。
发髻散开,乌墨般的青丝铺满软枕,衬得那张脸愈发的苍白。眼闭着,眼下那一圈青紫却是那样难看。两道柳眉锁着愁苦,连那唇角也是紧抿着,似是梦里也不怎么安稳。冬至一点点靠过去,床头伺候着的下人见到太子手势,静静地退开,只留下托盘上刚热好的汤药。冬至靠过去,轻轻地扶起她,然后端起药碗,吹温了药汁,然后凑到妇人唇边,轻声念了一句,“娘,吃药了。”
元崇刚走过屏风,听到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眼底一酸,却是心上满是宽慰。母后最盼这个妹妹,想到妹妹回来了,母后的身子定然也会好得更快。
妇人的身子绵软无力地依在冬至怀里,后脊背却是湿了一层汗,非但吃力,人也晕得有些不舒服。可冬至那一声娘,却生生逼出妇人的泪来。眼睑眨了很久,才睁开眸子,那一双眼,哪还有平日里的端庄高贵,只急切地扭过去看冬至,泪珠儿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干涩的唇瓣哆嗦了好半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抬手,轻轻地抚上冬至的脸颊。指尖的柔暖告诉她,果真不是梦。
她的女儿,她从襁褓起一直抱在怀里,放在心口疼爱的丫头,就这样因为疏忽而遭了歹人的手,这让她如何不自责?她从不怨皇叔带走丫头,因为她没资格做丫头的母后,哪个母后会连自己的孩子也保护不了?
可她真想这个孩子,想到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第二天还要打起精神来应对那些女人虚伪的争斗,为了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当初捧着自己的手,说要送她一个太平盛世,那是她哭了。她以为是感动的,却原来不是,原来她只是要一个合家欢乐,团团圆圆。那个男人,最不能给她的,正是合家欢乐,团团圆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