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华服穿罢,精妆勾毕,红帕缓缓罩下,被两个丫头搀扶进入轿内坐定,耳闻鼓乐齐鸣,身觉花轿前行,婉潆浅浅舒出了一口气。
前两日初闻逍遥王府求亲之讯之际,她一度以为那双眼睛的主人已使得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一度以为将有不小的麻烦降临,之后的两日,她亦心揣忐忑度过。而如今,她已坐上前往尚家的花轿,事将成实,木将成舟,想来,是自己长坐闺中,安逸太久,判断失准了。
“小姐,今日老天爷真给面子,整面天都蓝蓝的,连一丝云彩都找不见,是个好兆头呢。”随行在喜轿左侧的芳涵悄声道。“奴婢敢说,您和姑父今后的日子势必像这天气样的晴朗和美。”
她莞尔,将喜帕掀上来,推开一线轿帘,扬眸去望那面天。芳涵没有言过其实,透进那一线空隙来的,的确是无暇的蓝意,仿佛被碧水洗过的纯粹……这,当真是个好兆头罢?时至此刻,她方真正意识到自己将成人妻,从此后要与另一个男人走过未来之路。亦是时至此刻,她对那条未知路上的风景生出些许期待……
“停轿,停轿!”
令期待戛然而止的,是来自轿前的纷乱杂声。
“快把轿抬回去,尚家被抄了!”
尚家被抄了。
监察司设于苑州城内的分署衙门例行临检,于尚家书局内搜出了诋毁本朝世政歌颂前朝成就的反书,按律将尚家主雇、仆役上下三百余口尽收监入押。其中,自然少不了那位裹着喜色袍衫、簪着金色帽花,以满怀喜悦等待玉人前来的尚家公子。
“观音菩萨,神仙老爷,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苏妻何氏两眶凝泪,吁声不止。“出嫁之日,夫婿下狱,花轿停在当街,无处可去,我的女儿怎么会这么命苦?摊上了这种事?”
自见得花轿踅返,喜气充盈的苏府便被一层愁云所覆,宾客尽散,诸仆回避,苏家夫妻对坐厅内,愁肠百结。
“亲家一家也是可怜,高高兴兴的迎接媳妇过门,转眼一家却进到了牢狱内……对了,老爷,尚家发生了这等事,我们苏家会不会也要受了牵连?”
苏晟困锁双眉,摇首道:“若有牵连,我们此刻早该身在狱中。只因前朝连坐之律太过严苛,引得朝怨民愤,本朝建立之初,便废弃了此项酷律。为夫所担心的,是亲家一家老少的安危。”
“妾身何尝不是呢?”何乐以帕拭泪。“本是郎才女貌的美满良缘,谁能想天降横祸?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
“爹,娘,不必为婉潆担心。”婉潆婷婷而入。她已将喜服换下,嫁妆卸却,素襦绿裙,面无脂粉,清丽如凌波仙子。“尚家不是不娶,是不能娶,于婉潆的名节闺誉并无损毁。我们时下不妨暂且静观其变。想尚家乃本城名流,人脉极广,树大根深,朝廷当不会轻易处置。爹尚有几位门生在朝中为官,明日过后,依着事态发展,爹再来决定如何应对不迟。”
苏晟凝视长女,不由长喟,“没想到这紧要关口,是我养在深闺的女儿替我拿捏主意,还真是应了那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呐。”
“老爷。”门外禀声低起,是总管苏昌的声音。“尚夫人来了,急着要见大小姐。”
“嗯?”门内一家三口皆一怔。
“奴才把人请到了偏厅,但尚夫人哭着要见小姐,还险给奴才磕了头……”
“哪位尚夫人?”何氏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