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奏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是这样轻易屈服的人。她的心,明明经过千锤百炼,不说如铜墙铁壁般坚硬,但起码不会像现今这般轻而易举地被人击穿。可此刻对着常夫人,琴奏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力气拒绝她。
眼前这妇人,她眼底的欢喜与疼爱是那般浓烈,足够将琴奏冰冷的心烧灼起来。对着她,琴奏早在心底认下了。如果母亲还活着,如果父亲还陪她们身边,他们俩肯定舍不得眼前这位老人家难过。琴奏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却知道自己此刻没有半点犹豫,也不曾后悔过。
有外婆疼爱的感觉,真好。睡着前,琴奏想着的便只是这样一个念头。
常夫人盼了这么多年,总算将孙女等回来,她根本不需要去看别的什么,就跟老爷子说的那般,只肖看到她的眼,她就知道眼前这女子是月儿的独生女乔素秋。起初,老爷子就同她吩咐过,说琴奏不肯认他们,这叫常夫人怎么也无法接受。
当年的事,不管谁对谁错,常夫人只知道现如今的他们也都老了,月儿也走了,他们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孙女。这些年,她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老夫人牵住琴奏手时便知道了。
她这辈子,跟着常太师,那是半点苦都不曾受过。现在想来,常夫人常会感念上苍,若非上苍的爱怜,让她在家时父母兄长疼爱,出嫁后又得了丈夫的倾心相许,叫她这一生毫无半点烦心之事,只除了女儿月儿这件事。可她的孙女却过得比她辛苦太多,那双手足够叫老夫人心疼。即便是府里的下女,老夫人想她们的手也比孙女的要滑嫩太多。
老夫人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然后帮琴奏掖好被褥,轻轻抚着琴奏的发,就像以前替女儿常月儿做的那般,轻柔慈爱。等到琴奏呼吸渐渐平稳后,老夫人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后,却看见常太师一直等在那儿。老夫人一如初嫁时那般冲他温婉一笑,迎了上去。
看见夫人出来后,常太师却是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嘴角,至于常夫人却是禁不住笑出声来,“老爷子,您怎么在这儿守着呢。”
常太师有些挂不住面子,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对夫人说半句重话,支吾了半响,才闷声闷气地问老夫人,“睡下了?”老夫人搭着常太师的手往回走,声音轻柔,“可苦了这小丫头,身子骨可不怎么好,我可得好好替她补补。”
常太师点点头,“只管去库房取,前些年今上赐来的那盒雪灵芝,你也派人弄出来,叫她补回些血色来才好。”
琴奏等常夫人离开后,微微动了动睫毛,却是没有睁开。等门外两人压低的声音彻底淡去后,琴奏才叹了口气,依然没有睁开眼,然后背过身去,却是由着那晶莹的泪珠滚到枕头上。
“呆子,他们这么好,可欠你的,还未还清,你叫我怎么办才好?”琴奏默默念着萧逸书的名字,却每一次都叫自己心如刀割。为什么,世事总是这样无常。她生无所恋时,偏偏叫她寻找了至亲。她从不欠人什么,可等她有所依恋时,她偏偏欠了别人的命。
明明舍不得,却偏要还了才能安心。舍不得死,却不得不死。老天待她,果然从不是善的。
琴奏回常太师府前,龙天奕先是回了趟在京师长街的八皇子府邸,稍稍梳洗,换了正式的袍子,龙天奕才递了牌子进宫。
进宫前,龙天奕刚好听完下人的禀告。果然如他所料,这大皇子果真就不是个安本分的玩意。
大皇子龙天云本是父皇未登基前的侍女所生,因为孕子有功,所以父皇登基后立为兰贵人。这兰贵人父亲不过是个小县官,送了女儿入宫选秀,却没想到成了宫女,后来辗转去了父皇身边伺候,却没想到有这么一番造化。
这小县官接着兰贵人的名号,倒也算是鸡犬升天,一些个肮脏事也做尽了,他儿子仗着贵人姐姐,也在京里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常年领着一群游手好闲的子弟,也从不做什么好事。大皇子对他这个舅舅倒也算是不错,替这常年惹祸的舅舅遮了不少丑事。
人在做,天在看。根本不需要龙天奕多费什么心思,这大皇子的舅舅自个儿便会惹上不少麻烦。照龙天奕来看,若非多了这个伤风败俗的舅舅,大皇子倒也能成一番气候。只可惜,有这样一个舅舅,龙天奕肯定大皇子绝不会斗得过他。
进宫后,龙天奕便先去看望父皇。龙天奕知道,多亏了大内御医,父皇身上的毒早就清了,只是父皇毕竟上了年纪,这次中毒倒叫父皇身子骨差了不少。等到龙天奕看见父皇双鬓多了些白发后,龙天奕皱了皱眉,跪了下来,“儿臣不肖,叫歹人得逞,请父皇责罚。”
推开皇后亲手执的羹勺,今上重重地咳了两下,像是抱怨一般地同皇后唠叨了一句,“这般太医只怕是逮着机会整人了,这药可比往常不知苦上多少。”皇后娘娘倒是温婉地将最后一勺药喂到今上嘴边后,才将药碗搁到下人端着的盘子。用帕子替今上轻轻擦拭过嘴角后,皇后根本就像是没听见今上的抱怨,笑着看了眼跪在殿上的儿子,然后才对今上屈身,“既然奕儿来了,妾身也就不在边上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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