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虽然做船去过烟台、去过大连，但是轮船和渔船是不能比的，大船和小船是不能比的，所以大轮船和小渔船也是不能比的。吐得一塌糊涂之后，黄石完成了这个推理。大连的黑鱼很好吃，青蛤汤更好喝，当然，烟台梨也不错。虽然不如天津鸭梨、天津带鱼、天津蛤蜊（地方保护主义）。就着海风吃干粮的时候，有着丰富想象力，并充分发扬了主观能动性的黄石很占便宜，在大胃王比赛中遥遥领先。
欠赌帐、欠酒钱甚至欠花债和欠人命的家伙组成了毛文龙大军的主力。还是靠王大人的面子，打开军牢挑了一批老军匪之后才凑了这二百勇士。黄石被分配在张元祉千总大人阁下这一队。在他强烈要求下，张再弟也得以进入张千户队。
黄石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在玩一种游戏，目的过关斩将取得天下，他的身高体重带来少便宜，张千总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任命他作为自己的亲兵队长，第一个过关奖励物品到手了。虽然号称队长，但是张千总只有三个亲兵，还有一个是卖了黄石面子也成为亲兵的张再弟，另一个被他管的兵就是马亲兵。
在昏暗的灯光下、烧饭的烟雾缭绕中，从侧面看，马亲兵很像未来的著名大嘴艺人吴宗某。一米六的大明平均男子身材也比较接近，马亲兵对于黄石坚持叫他小马哥很奇怪，但是也很快适应了，小马哥就小马哥，虽然快三十了，但是无所谓，至少有个哥字，黄石可是队长啊。
黄石叫他小马哥不仅仅因为他姓马，小马哥山东人士，涉嫌诈骗、盗窃、抢劫被充军辽东。他半躺半坐地回顾自己往昔犯罪生涯和随之而来的八十大板时，脸上混杂骄傲、无所谓和满不在乎的神情，勾起了黄石对一部鼓吹暴力犯罪、杀人有理的经典电影的回忆。
小马哥靠着这种精神很快在广宁卫混得风生火起，收了一群军中小弟，号称吃饭不给钱，买东西还要倒拿钱。不过不幸没有打听清楚店家有没有军中背景，前不久一伙儿在一个千总的地头喝花酒不但不给钱，还打人抢东西，再次被抓进军牢，臭打个半死。他们这群好汉赶上了张千总招募勇士的好时候，被捞了四个出来。
小马哥一伙儿的一致拥戴让小马哥也当上了亲兵，本来他们的如意算盘是保小马哥当上队长，大家一起吃香喝辣，不幸被黄石搅了局。但黄石并不畏惧他们的愤怒，所谓一力胜百巧。初到明朝，古人的吃苦耐劳很让黄石惊讶，但是三年的厮混、军中斗殴早让他成长起来，毕竟从小缺钙的明朝人不骨质疏松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与喝牛奶吃牛肉长大的社会主义新青年对抗。
亲兵工作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工作，张大人的饮食当然要优先确保，军队中总会有干不完得活，所以只要还有东西吃，黄队长、小马哥和张亲兵就可以一边剔牙一边欣赏士兵饿着肚子搬箱子，刷船板外加倒马桶。张再弟才来了几天，就学会用殴打士兵来锻炼身体。亲兵就是张千总的耳目，打仗的时候也是张千总的护卫，士兵当然敢怒不敢言。每次看着张再弟学着小马哥，面无愧色地大吃大嚼普通士兵凑份子出来的酒肉孝敬时，黄石都感叹人堕落的速度。
相对因为每天都能受到亲兵的侮辱而产生的亲切感，士兵对不时下令惩罚他们的军官就比较畏惧，黄石现在对野战军的同袍情谊可算是有了深切体会，军官对士兵没有一句好话，好脸色也只有亲兵配享用，干得好是应该的，干不好就是臭骂，然后亲兵就在军官一个眼色中扑上去，使出吃奶力气毒打——如果亲兵不想被军官毒打一顿的话。
明军军官一般是世袭的军户，在小军官眼中，士兵不是犯罪的无赖汉，就是偷奸耍滑的地痞流氓。最关键的一点是士兵对军官毫无反抗能力——有反抗能力的又怎么可能是士兵呢？有背景混个小头目，有力气的混亲兵，有人脉的不会分到吃力不讨好的活。个别有军官是从罪犯一步步爬上现在的位置，那就更要加倍殴打士兵来出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恶气。所以毒打士兵成为传统，传统就是对的，就一定要坚持。
黄石心目的官兵模式应该是土八路的模式，士兵尊敬军官，军官爱护士兵，士兵因为勇敢而成长为军官，然后用榜样的力量带动更多的士兵成长。不过在现在，黄石绝对不敢散布这种无视纲常尊卑的思想。而且士兵也对现状很满意，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见传统的合理性，难道祖宗都是傻子么，就你聪明？存在即合理，这是朴素的唯物主义观点。
毛文龙作为远离士兵的大军统帅，士兵既不亲切也不畏惧。统帅欺压千总、把总并得到他们的畏惧，如同他们迫害士兵并被士兵用畏惧回报一样。大明军队中每个人都在金字塔一样的结构中自得其乐。
“毛大人还想去哪里啊？”小马哥一百次地问出同样的话。
“这里又没有建奴好打。”张再弟也赶快补充一句以示赞同，他念念不忘黄石给他讲的俘虏政策——抢东西加抢女人。某种意义上，黄石也确实没有骗他。
“X，打建奴干吗，这里挺好。”小马哥不是十六岁的少年，他不憧憬建功立业——这根本轮不到士兵，有功劳也被军官瓜分了：“打仗可不是打架，建奴有刀，还会射箭。死了倒也痛快，要是没死成，可是要被一片片把肉切下来下酒。”
……
“要我说，毛大人就是来海上转转，然后回去报告王大人，王大人看确实没有敌人，也就算了，这海上波涛汹涌，没有功劳还是苦劳呢。”
“就完了。”
“那可不就完了，我们队除去千总爷一人，把总爷五人，还有九十兵（小马哥从来不把自己的亲兵和士兵混淆），每月一两五钱饷，每个人都要向上孝敬总爷六钱银，自己拿十五钱。一个月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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