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金青立和李意萍一干人等走到了陆家渡。陆家渡实际上是一个不小的码头,因安乡河而繁荣。安乡河水深且阔,两岸长了不少槭树。槭树叶子已经开始变黄变紫了,一阵风来,叶子纷纷扬落,形成一片荒凉的景色。李意萍见到这样的景色不禁为之倾倒,就这样马也停了。金青立看见她停住,也停了下来,后面的人不知道原因,也停下来,这样一来整个队伍停在了路上。金青立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心事了,问道:“小姑娘,又在想什么了?”
"没什么!"她嘴上说“不”但脸还是落魄的表情。金青立见她一路上这样子,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开口问又觉得不方便。周欣仪忽然指着渡口上的木板上的一个面对安乡河人,说道:“师姐,你看那是不是朱师兄吗?”李意萍先前也发现了这个人,却并未放在心上,这时也开始注意他了,看那人的瘦小身形还真有几分相像。但她最后说道:“怎么会呢,他不是远在湖南吗?”周欣仪一颗兴奋的心又沉下去。
金青立见李、周两人乍惊乍喜的,问:“你们怎么又多了一个师兄呢?那江边之人真的是你们的同门师兄吗?”周欣仪道:“那当然是了,难道还有假?他姓朱,是我大师伯的弟子,只是远在湖南。”她想大声向那个人喊叫,但张着嘴巴,喉咙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心里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真的是朱师兄吗?倘若他不是,那该如何是好?倘若不是难道天底下还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吗?”李意萍见她如此难过,安慰道:“没事的,日后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周欣仪登时就火了,道:“要不是你,我也不用和朱师兄告别了。”李意萍突然见师妹发火,从未有过的事,大出意外,惭愧得说不出话来。忽然那人跳到了一艘小船上,大家始终没见到他的面容,当他们走到渡口时那艘小船已经走远了。周欣仪只能相信自己认错人了,又哭起来。燕豪朱问:“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周欣仪瞪他一眼,道:“用得着你管吗?我爱哭便哭,用不着你管!”燕豪朱不敢惹她,金青立就更不好劝她了,只得任她性子哭。
李意萍想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力,道:“过了陆家渡再走一天就到玲珑谷了。”金青立道:“那好,我们就送到谷口。你师父真的不想见外人?”李意萍道:“嗯,不过那也未必。她要是知道你是老朋友,肯定要见面的。”
金青立道:“嗯,说得也对,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住下吧!”大家掉头向东,走了半里路,找到一家客栈住下。客栈建在水边,夜里凉风习习,李意萍白天赶路虽然累,但不愿早早睡下。一个坐在走廊外的长凳上,面对着水面发呆。金青立夜里出来解手,回来见到她在那里,便问:“这么晚了都不睡,干嘛呢?”李意萍此时心空无物,像一支芦苇,听得有人说话,转头看着说话的人,道:“我只是在消磨点时间。”金青立道:“看你这表情一定是少女怀春了。”原本他也只是一个玩笑,却说中了,李意萍的心动荡起来,焦躁不安,道:“没有,哪有?”
金青立脸色一沉,也坐下来,道:“看你这表情还真有这事儿。你喜欢上谁了?”李意萍扭过头去,道:“我能不告诉你吗?”金青立道:“我想知道。”李意萍心里觉得他是个可信之人,就算告诉他也无妨,只是她说得极为隐晦,只说“那个人你也见过”。金青立纳闷自己见过谁,却始终想不起来。
思考中,突然听到周欣仪一声尖叫,接着听得客栈外有兵器相击之声。周欣仪从从屋里跑出来,李意萍问:“怎么了?”周欣仪道:“刚才有人将一个破碗踢到我房间里,我以为是贼。”接着金青立的三个随从弟子也跑出房间,提着兵刃。金青立道:“客栈外有人打架,可能是他们踢进来的,我们去看看!”
六人来到客栈外,茫茫夜色中见到在一片空地上有两人在打架。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个人一个是燕豪朱,一个是多日未见的朱晓八。周欣仪见到朱晓八又是失声尖叫,心中满是惊喜,道:“他怎么就来了?”李意萍也觉得疑惑,接着一想就全明白了,白天在渡口见到的那个人恐怕也是他了。
朱晓八用的是短剑,燕豪朱用的是一把精钢特制的铁扇。按理说朱晓八的武功要比燕豪朱的要高,但眼前他大有落败之势。原来朱晓八在和燕豪朱动手前就已经被对方用毒针伤到了。朱晓八恼怒他暗箭伤人,把剑舞得密不透风,一片光影生起,笼罩对方。燕豪朱也不甘示弱,收起铁扇,使用天山折梅手,空手对付短剑。这门天山折梅手变化多端,或劈或钩或扫或虚掷,或攻或守,威力不小。
朱晓八七岁那年跟阿利学武,资质虽不是最上乘,但已窥得逍遥派武学精要,也学了师父的大部分武功。只是师父武功高,徒弟的武功也未必高,斗了十五招,总算稍微挽回局势。他现在用的这一套剑法乃是从天山折梅手变化而来,与正宗的天山折梅手仅仅斗了个旗鼓相当。可是过了不久朱晓八大概是因为毒性发作,横挑抖动之间过于缓慢,大有破绽之处,燕豪朱又占了上风。
无论谁胜谁负,伤的都是自己人。李意萍不愿伤了同门情谊,喊道:“喂,你们两个快别打了,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周欣仪担心的是朱晓八,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也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好不好?”虽然她的声音娇小动听,听来也可怜楚楚,可是两人斗得正在紧要关头哪里能停下来?李意萍知道金青立武功高,求道:“金前辈,你快上去分开他们啊!”但她指望不上金青立帮忙,因为金青立在一旁冷冷说道:“年轻做事自由他们的道理,我最好是不要管。况且这是你们逍遥派的门户之争,我更不要插手。”李意萍见他不肯出手,自己也没办法上去分开他们。
朱晓八中毒后渐渐气衰力竭,几次险些中招,多亏仗着高强的武艺才勉强没有受伤。但他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会受伤,对方每一招都是心狠手辣的招数,难保自己的性命。于是心生一计,假装毒发了,大叫了一声,长剑飞出半空,身子往后倒去。燕豪朱本来已经快要大获全胜,见对方突然毒发,以为有机可乘,全然不知道这是佯装,往他胸口打去。突然朱晓八一个“鲤鱼翻身”跃起,接住尚未掉落的长剑,跃到燕豪朱身后一刺。
燕豪朱猛地转身但长剑还是刺入前身寸许,幸好未伤及性命。他也知道对方有意手下留情,不然就算自己闪得再快只要再往前送出数寸,自己哪里还有命在!燕豪朱往后退了几步,捂住伤口,仍止不住血流。周欣仪看得目瞪口呆,想上前包扎伤口,燕豪朱摆手道:“不必了,是我自己做的孽,也没脸见你们,我走!”他受伤后,脚上功夫却不因此减退,一下子就消失在黑暗中。
众人也没谁想着要追他,只是看着他走。金青立问:“他为什么要走?”李意萍想了一会儿,道:"也许是争风吃醋吧!他心中有愧,也难怪会这样。"眼前朱晓八的伤势要紧,三人都走上去询问伤势,但他一直说没事,而且坚持说道:“没关系的,小小的毒针伤不了我的。”金青立才不管这番话,掀开朱晓八的后背的衣服,只见背心上有三处黑点,附近的血肉都已经变紫。他道:“这是梅花针,毒性虽然不大,但作用持久,拖得时间久了,也难保性命。”
周欣仪问:“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他又为什么用毒针伤你?你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朱晓八吸了一口气,守住真元,道:“你们走后,过了两天我便跟来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坐的是哪艘船,因此也是上岸才找到你们。刚才我客栈外想喊你出来,偏偏又见到他。他没声好气地问我干嘛,我说我要找一个人。他说‘找谁?’。我跟在你们后面也有几天了,便把事情告诉了他。没想到他突然发难,先是踢了个破碗给我,又发了三枚毒针。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李意萍道:“他什么不好,偏偏要用毒针伤你。”周欣仪怒道:“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李意萍叹息道:“他虽然是燕七无师叔的儿子,但从小就被母亲给宠坏了,那有什么办法?就算这样,他还是很可怜的。”周欣仪含情脉脉的看着朱晓八,这些日子的不愉快通通烟消云散。
可是梅花针毒性不小,朱晓八终是血肉之躯,刚才又打斗这么久,毒性早已扩散身体其他部位,站也站不起来。金青立给他拔去毒针,又给了他一颗解毒丸,这才好了点。
此事终于是过去了由金青立的弟子李标扶着朱晓八回客栈休息。李意萍也感到疲倦,连连打哈欠,回到房间躺上床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