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捋了两下胡须,徐徐道:“郎君从伯州回来后,便说那边的人蠢蠢欲动的,可能会阻挠我们换标行的事。此外,郎君也没有向我说更多了,是否有应对之策,我也不敢胡乱猜测。”
庭渊对伯州异动和换标行的事一概不知,便又让陈掌柜给他一五一十地讲来,待听明白后,他紧紧闭着眼,极力忍耐着:“阿兄此事处理得极为不妥。”
对这种话,陈掌柜一个外人自然是不敢附和的,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权当做没听到,没说一个字。
庭渊也知道自己阿兄年少有为,难免生出骄纵之心,在处理一些事上不时的就会有些固执,只是他没想到连这样不合理的事都没有人提前劝上一劝。
庭家和伯州染坊合作多年,伯州的人既然敢直接闹到上京,手里的东西定然是有些棘手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的疏漏留下的把柄。
庭渊稳住阵脚,站起来说道:“陈掌柜,我还是先回家中,店面这边就要您多看顾着些了,有什么情况及时来给府上传个信。”
陈掌柜站起身送他,沉着地应道:“男郎宽心,店铺这边就交给我了,您见着郎君了,也让他不必太过着急,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便派个人来叫我过去。”
庭渊对他拱拱手,又赶回了庭府。
黄昏时东风入户,前厅中花影摇动,零星乱舞。府上如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晚膳,数道菜式不一的佳肴摆在了庭渊眼前。
庭渊静坐不语,菜肴都放凉了也没动一筷子。侍男不明情况,想上前去撤下菜肴回锅热一遍,却被庭渊屏退了:“不必了,等阿娘和阿兄回来再说。”
一更的时候,庭渊正在秉烛走动,豆烛如萤火跳动,府门外一阵喧哗,杜蕴率先出现了,他眼睛红肿,手中的丝帕纹理也变形了,似乎是刚刚哭过。
随后,庭琢玉也走了进来,他脸色煞白,嘴唇开裂,发冠也微倾,但却始终肃然,与他十分亲近的庭渊看得出来,此刻的他说是强弩之末也不为过。
只是他连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庭琢玉便有气无力地推了他一把:“阿渊,你先扶阿娘回房中休息,我与他们商议些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门外又三三两两的走进来了一众人。庭渊紧咬着嘴唇,上去搀住了杜蕴:“阿娘,我先送你回房吧。”
杜蕴全身虚软无力,便没有抗拒他扶着自己。
庭渊没忘记吩咐一旁的侍男:“去把刚刚的菜热了,再做几道清淡的菜,送到娘子房中来。”
他们走到后堂,杜蕴便停住了脚步,怎么说都不愿意回房,庭渊只能把他扶到堂中的座位上坐下,又亲自去倒了一杯热茶,将茶盖碗半揭开,放到他手边。
他想起来刚刚吩咐侍男的话,又担心他们把膳食送错地方,便又跑到东厨去提醒侍男。
庭渊忙前忙后的,杜蕴却只是撑着自己的额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不停的叹息着。
庭渊垂着手站在他侧边,犹豫了半天,还是轻声乖顺地问道:“阿娘,您和阿兄很少和我说店铺的事,但这回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杜蕴眉峰紧缩作沉思状,对庭渊的问话置若罔闻,没有回应的问话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堂中分外尴尬。
庭渊心急如焚,只能压下不适,继续毕恭毕敬地问他:“刚刚跟在阿兄身后进来的,是伯州那边来的人吗?”
杜蕴冷眼瞥了瞥他,嘴角甚至生出了嗤笑:“是披金坊的几位账房先生,你去店铺里挑绫罗绸缎的时候,就没留意过吗?竟能问出这种话来。”
庭渊当然认出了为首的那个账房先生,还知道他姓张,家中有个刚出嫁的可爱小男郎,陈掌柜在他大喜之前,用进货的成本价格卖了他两匹浮光锦。
“阿娘教训得是,是我眼拙了。”见他终于肯说话了,庭渊便又换个说法问了一遍:“这回闹的动静这样大,还是请您和我说一说吧,说不定我也能想出办法呢。”
一声长叹在后堂中消弭,杜蕴说道:“伯州那边的人说琢玉行事从来不和他们商量,又不知从哪搜罗了些证据,说明天一天是最后期限,要是谈不拢,便将东西交给衙署处置。若是真的走到这一步,便很难收场了。”
庭渊的瞳孔缩了一瞬,惊声道:“交给衙署?究竟是什么证据?”
杜蕴看他反应这么大,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很不耐烦:“琢玉只说家中经营一定没有犯法条的地方,别的便什么也不跟我说了。”
杜蕴愈发烦躁,心头火一股脑的宣泄出来,他抱怨道:“你与其在这诘难我,不如去前厅听听怎么样了。”
庭渊是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庭琢玉的逆鳞的,他得到答案,便讪讪地退出后堂:“我去东厨看看晚膳好了没有。”
庭琢玉在外人面前还能强撑着镇定和他们谈话,待到人一一散了,他才精疲力竭地闭上了双眼,坐而假寐。彷如行尸走肉般路过后堂的时候,看见阿娘和小妹都还在豁亮的灯火下等他。
庭渊忙不迭地去接他,小心地扶他在杜蕴旁边坐下:“阿兄,你还好吗?”
庭琢玉缓慢地点点头:“是阿兄无能,连累你和阿娘为我担惊受怕。”
一听这话庭渊眼眶就酸了,他声音颤抖着去安慰他:“阿兄哪里的话,小妹只恨我不能帮你分忧。”
杜蕴已经抽抽搭搭地又哭了起来。
庭琢玉不得不勉强坐直了身子,一手揽住庭渊的肩膀拍了两下,另一手放在桌上去牵杜蕴。
“你们别哭啊,还有明天一天的回旋余地呢,就这么不相信我?”
杜蕴哭得更凶了,他看也没看庭琢玉朝他伸出的手,用丝帕遮住脸,啜泣止都止不住。
庭渊狠狠吸了吸鼻子,提出自己的疑问:“阿兄,他们果真有能交给衙署的东西吗?会不会是用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来诓骗阿兄?”
庭琢玉却全然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只是无奈地看着哭泣的杜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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