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渊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伯景郁?了眼身上的粗褐麻衣,不避不讳道:“能抵的都抵了。”
庭渊见他除了那把剑,当真是什么都不剩了,便笑:“方才留在屋中的,可是仅剩的一点?”
伯景郁也笑,“嗯,如今又是身无分文。”
两人行到马前,伯景郁本想抱庭渊上马,没想到他自个儿拽着缰绳,费力爬了上去。
他随后上马,握住缰绳,将他圈在怀中,朗声道:“坐好了!”
说罢一夹马腹,往北奔驰。
庭渊的伤不宜颠簸,伯景郁未将马策得太快,两人绕着山林,卩的隐蔽。
昨日观李二公那夫郎的神色,他们二人恐已被通缉,那么此处便已被曹辕所控,人多之地不宜多行,两人便不得不绕远道而行。
恰应了先前的话,曹辕当真是恨极了伯景郁,如此步步紧逼,甚至不惜得罪河西,也誓要取他的性命。
傍晚时分,林中霜气铺下来,冷得人手脚发僵。
庭渊为伯景郁重新包扎开裂的伤口,将将为他整好衣衫,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马蹄声,萧瑟的树林那头,隐约出现一对兵卫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伯景郁迅速单手揽过庭渊,翻上马背,往反方行疾驰。
冷风针刺一般刮在面上,身后兵卫紧追不舍,几阵破空倏响从身侧擦过,庭渊余光闪过几支追程而来的翎羽箭,背后青年在这动静中蓦的往前倾顿,耳畔传来他的一声闷哼。
庭渊知道他是中了箭,侧首越过他的肩膀一?,正是被曹辕所伤的,反复挣裂的那处伤口。
他?不见伯景郁的脸,只得瞥见他紧紧绷着的下颌与泛起青筋的脖颈。
他想要说话,齿关一松,灌了满口风。
伯景郁的呼吸渐重,庭渊察觉到不对,问道:“伯景郁,你怎么样?”
“这箭有问题。”
微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整个人沉下来,覆在庭渊的背脊上,似乎在努力保持清明。
马速变缓,身后的兵卫竟怪异的没有追来,庭渊正心生犹疑时,上空乍然被照亮,赤色焰火转瞬即逝,庭渊的心却安定下来。
是伯景郁的亲卫放出的信号。
背上的青年近乎完全脱力,直直从马背上滑落下去,庭渊反应很快,伸手便挈住他的衣襟,使他悬在半空。
转念又觉得不对,手劲急急调转方向,松了力道。
伯景郁重重落倒在地,却没有压到后肩的伤。
庭渊也身手利落地下马,他不敢随意拔箭,只用匕首削去那颤巍巍的箭笴,拖着伯景郁背靠到近旁的树干。
眼见他当真已不省人事,庭渊忽然想,如今岂不是窃符的大好时机?
伯景郁的亲卫已顺利找到此处,便证明曹辕大势已去,翻不起什么风浪,他不会有性命之患,他亦再没有阻碍。
何况伯景郁如今神志不清,恰能给他西逃的时间。
庭渊果断出手,探进他怀中,顺利摸到质地冷硬的符牒。
他握紧,果断欲要抽手离开,忽觉腕间一紧。
伯景郁遽然抬手,死死桎梏住他的腕。
庭渊心中猛地一跳,抱着与之绝断的心情缓缓抬眼,视线中出现青年紧拧着的英眉与不曾张开的双眼。
他试探着唤了他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庭渊松下一口气,腕心的伤已被伯景郁压出血来,他忍着剧痛,使劲往外抽离。
可伯景郁的手便如同铁钳一般,任凭庭渊如何耗费力气也挣脱不开,唯有腕心的血殷透绢帛,顺着青年苍白的指缝滴在二人之间。
撼地的雷蹄愈来愈近,几近溃耳,很快一阵风声掠来,夹带着新鲜而浓烈的血腥气,庭渊认命地闭了闭眼。
“景郁!”
来人自健硕的白蹄乌上翻身而下,持在手中的利剑还滴滴答答淌着血,他几步上前,检查过伯景郁的伤情,眉目凌厉地命军医速速抬去医治。
可军医来到跟前才发觉,伯景郁一只手正牢牢箍着对面少男的手腕,几人轮番上前,最后施了针才将两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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