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霖淡淡说道:“江世伯谬赞了,此次晚辈前来,是有事商议。”
江家家主还没开口,身后站着的几位当地唯江家马首是瞻的官员倒是有些抹不开脸面了,其中一位脸上生了个大黑痣的上前说道:“谢状元郎刚到我们江南,恐还没有熟悉我们此地的规矩。”
虽说是此次谢清霖到江南来,奉的是钦差的旨意,即使是他低调不曾显露,但眼前的这位官员品阶绝对是足以知道这消息的。
钦差大臣无论品阶如何,当地官员必须全令听配调遣,眼前这人,他竟从未曾见过。此事已经说明,江家在江南是何等的权势地位,就连攀附上的官员,都已胆敢不尊钦差大臣了。
其问题根源所在,还是当地的私盐盛行,其中利益往来足够暴利,能够叫这些地方官员们纷纷被江家收买,成为其中的利益往来的一环。
如此一环扣一环,无论上头怎么查,都是紧密联系的一团和气,谁也别想着动上他们一下。
今个谢清霖被圣人推出来当了这挡箭牌,明面上看似是个钦差大臣,其实是用身家性命来替这背后高密的探子们,钓着这群硬骨头们。
“规矩?”因着要骑马,谢清霖身上没有穿斗篷,只着了一件常服锦袍,腰间却缠了一条金丝作的腰带,看上去颇为显眼。
“不知是何规矩?”
见他入了套,周围的一干人员窃窃私语起来,见谢清霖年轻俊逸又不是格外的健壮,想着他们这些文人墨客们即使有君子六艺拘束着,也定然不是擅长的。
江家家主此时又站出来,沉吟道:“谢状元郎还如此年轻,贸贸然舞刀弄枪的总归是不好,只是既然都到了马场,不若展示下箭术给我们看个热闹,也好再接着聊下去。”
谢清霖神色不慌不忙,看热闹,分明是想借此羞辱于他,只是不答应又难免得罪这个老狐狸——虽然已经得罪了,但明面上总归是得留些面子的。
“晚辈不好推辞,不过没有噱头哪里又热闹呢。”
见他同意,一边的仆人递上了一把看着就格外沉的弓箭来,这样的弓箭非臂力非常者不能拉开,而谢清霖随手拿过,又随手取了一枚铜钱,丢到了最开始的那位面生大黑痣的官员怀中。
“既然是热闹,不若就有请这位去十丈开外站着,举着这枚铜钱,若是谢某有幸能一击即中,就让大家伙一起来看看热闹。”
那人刚想反驳,却看到一边的江家家主脸色沉了下去,只得哭丧着脸,胆战心惊的捏着那枚铜钱朝着十丈开外站了过去。
竟是为了对方的命令,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顾了?难怪这江南等地,会被这江家一手把持,真是好一个只手遮天。
见对方站了过去,谢清霖轻松写意的拉开了那把足足有几石的弓箭,几乎没有停顿,忽而听到“咻”的一声,一支羽箭不偏不倚的查到了那位官员的发髻之上。
直直的打落了那人的束发,批头散发的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又见那地上赫然有一摊湿润。
谢清霖笑道:“真是叫江世伯看了热闹,许久不曾射箭,生疏了。”
江家家主沉默了许久,他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在威慑自己身后跟着的人,但不过寥寥几句,他就被逼的落入了下风。
难怪自家儿子江少安斗不过他,这谢家竟然出了个这样的人物。
幸好,他还有剩下的对策。
“想来谢状元郎此番来江南,路途遥远,热闹咱们也看过了,家中已备好薄酒,还请赏光。”
第33章
莫说是前面只是一场鸿门宴,就算是龙潭虎穴,谢清霖也得去闯一闯。
不待周围的人惊疑如何,谢清霖早已款款来到了江家安排好的宴会厅堂之中,江家家主略略使了个眼色,等候好的人立刻退了下去。
谢清霖不动声色的巡视了周围一圈,刚刚马场上的官员们此时倒是退场了,反倒是多了些衣着华丽的人,应该是江南各地的富商。
这江家家主真是派头极大,做东请客,不单是能命令那官员性命相搏,更是能叫这些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们甘愿前来陪酒。
果然,周围一群人恭恭敬敬的将江家家主江潮坐上了主位,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又簇拥着谢清霖坐到了客座之上。
“谢状元郎,既然你我同为世家出身,这般称呼着实有些疏远了,”江家家主捋了捋胡须,肥硕的如同弥勒佛一样的脸上,仿佛满是对小辈的照顾,“既然得你称呼一句江世伯,以后可否称你一声谢世侄?”
这话说的倒真像是爱护小辈一般了,却又在暗示谢清霖,你我两家同为世家,你要是真的完全听从圣上的,动了他们江家在江南的根基,下一个会被圣人开刀的,定然就是他们谢家了。
而谢清霖不过是明面上的挡箭牌,他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展现出非要动江家的私盐这等巨大利益,不如松了口,让对方以为自己被吓到了,也好让暗处的探子更好的下手。
不过片刻,一坛并着一坛的上等佳酿就被抬了上来,说是薄酒,果然重在那个酒字上。
刚刚的弓箭不过是试探他心虚如何,故作轻狂,再加上此时的酒水宴席已暗含收买之意了,谢清霖面带微笑,尽数接下了各个商贾之人敬上的酒水。
看着那状元郎带着笑容应承着各路恭维,江潮端坐在主位上捋了捋胡须,他设这一宴席,不过是想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铁了心要同他作对。
不过看如今这样子,明面上竟是对他江家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只是自家儿子从京城里头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人对江家算不得友好啊。
这一场酒席从刚入午,一直到了黄昏时候,见谢清霖脸上的酒红已氤氲开来,周围劝酒的也没了什么顾忌,放肆的在一起笑谈一些粗鄙之词。
谢清霖根本浑不在意的样子,却见到桌上有一菜肴,用极其鲜嫩的鱼肉做成桃花花瓣的样子,清浅摆在盘子内,状弱落花飘散之状,看着格外的喜人。
没再管这些人说的浑话,抬手扯了扯脖间的衣衫,谢清霖此时衬着脸上的醉意,不经意的勾了下唇角,直接伸手取了一片,像是醉了般直接吃下,那一刻的风姿倒有了几分魏晋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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