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脚板一踏,碓头扬起, 脚板一松,碓头落下, 明宝清脑子里忽有一道灵光闪过, 想到了该怎么改支如玉的缫丝车。
‘若能改成,也算卖个好。’明宝清如是想着。
只是没想到, 等她们午后去了蓝家,支如玉却把铜子和银子又都摆了出来,有些不舍地瞟了一眼,蹙眉道:“郎君说了,你们自有神通的,不都打点过了?还要几双手去护着才肯呢?”
“打点过了?”明宝清不算太惊讶,她问:“舅舅可说是谁人打点的?”
“废话真多,我哪有功夫跟你说这些?把这些银子拿走,”支如玉瞥了蓝盼晓一眼,讥道:“我也是讲理的人,谁亏我的别想赖,没欠我的我也不贪。”
她起身又往院中的缫丝车走去,明宝清缓步跟过去问:“舅母,家中可有多余的木料?”
“做什么?”支如玉问。
明宝清提起裙角在手上一绕,屈膝蹲了下来,握住缫丝车绕筒的手柄道:“我有个念头,只要这处做个脚踏支臂,就可由脚踩代替手摇了,足能省下一个人工呢。”
支如玉张口就要讥刺,可明宝清望着她的眼神很真诚,她又是蹲着的,并不介意矮她一头——矮她这个目不识丁的养蚕女一头。
“有倒是有,要怎么弄?”她迟疑着说。
见她同意了,明宝清笑了起来,支如玉心道,‘笑得这样讨喜做什么!还不是蓝氏的女儿!’
如此这般,待蓝正临从都水监衙门回来的时候,只听到院子里传出支如玉惊讶又欢喜的声音。
“真被你弄出来了?几根棍子而已,居然这样好使!?诶,踩着好像有些涩。”
“有没有桐油?涂点桐油润一润,我有些细节没磨好,舅母先别踩了,我再磨磨,多用用应该会更顺。”
他纳闷地走进门,居然看见蓝盼晓和支如玉凑在一处,被她们看着的那个女娘抱着几根木头拼凑成的曲折长棍正用指尖抵着砂石在细磨。
“阿兄。”蓝盼晓先看见了她,局促地行了一个礼。
支如玉抿了抿唇,轻道:“大郎回来了?这,这是明家的大娘子给我做的脚踏摇臂呢。”
都水监是实务衙门,蓝正临很通熟某些借水运转的器具,明宝清的做法他看一眼就懂,简单灵巧。
明宝清起身给蓝正临行礼,道:“给舅舅请安。”
“不敢当。”蓝正临扫了蓝盼晓一眼,皱了皱眉。
明宝清揣测着她们兄妹的关系,应该就是嫡母不慈,嗟磨庶子,庶子长成接手家业,哪里还有嫡妹的份呢?
“大郎,我同她们都说清楚了,她们也确不知道有人打点过了。”支如玉同蓝正临的夫妻关系似乎不错,依过去的时候,柔情满满。
明宝清趁着他们说话的之时重又把踏板装上,支如玉忙不迭去试,脚踏臂摇,嘎吱嘎吱响,她像孩子一样欢笑不已。
蓝正临瞧着,嘴角微微一牵。
“明二郎在蓝田县的驿田里做活,范家先前一应都打点过了,不会让他太劳累。”蓝正临蓦地开口,对上明宝清惊讶的眸子,他面无表情继续道:“至于明三郎,也有个小医官私下照拂着,还疏通了人脉去温泉汤监里做事,那里一年只忙一季。”
“医官?”明宝清既喜又愁,忙问:“也是范家打点的?
蓝正临不确定地摇了摇头,道:“似乎不是,我没去探问。”
范娘子嫁人后,范家就不会再插手明家儿郎的事情了,明宝清知道她做得已经够多了,心里只有感激。
“知道这些已经很好了,”明宝清真心实意地说:“多谢都水丞。”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试探问:“青槐乡上酿白河上新设了一座碾硙,此事都水丞……
“明娘子太看得起在下了。”闻言,明宝清闭了口。
能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不能知道的,再待下去也不会知道。
明宝清和蓝盼晓不好久留,只是那一包袱的铜子摊在桌上,看起来很尴尬。
蓝正临坐在屋里品茶,看着支如玉在庭院里乐滋滋地缫丝,冲明宝清轻一摆手,道:“抵过了,把钱拿走。”
两人走出蓝家时,蓝盼晓回头望了一眼,毕竟是她待了那么多年的家,怎么会没有一丝留念呢。
“这棵树其实是阿娘种的,阿兄不知道,他若知道,一定早就砍了,”蓝盼晓望着从墙头越出来的一棵石榴树,想伸手摘那个微黄泛绿的石榴,但她够不到。
感受到明宝清正用难言的目光看着自己,蓝盼晓轻轻摇了摇头,道:“一切都是我该受的。我娘发卖了阿兄的生母,等他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又发卖了他的乳母,我嫂嫂先头还有一个女孩,在肚里的时候没留住,是因为受了阿娘的嗟磨,若长到现在,该有四娘那么大了。阿娘去世时,我不知道嫂嫂已经怀上瑞儿了,只斥责嫂嫂不肯跪灵,被阿兄掴了一巴掌,他盛怒之下说出了这些事,说要与我断亲。要知道,从前阿娘在我眼里,是很温柔慈爱的,我从未想过她会有那样一面,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阿娘真的做了那些事,可有些恨,总是有缘由的。”
明宝清也算能言之人了,可此时却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措辞来安慰蓝盼晓。
“其实我阿兄阿嫂是不错的人,对不对?”
明宝清张了张口,蓝盼晓苦笑了一下,眼里有泪光闪动,“若不是我,你的性子应该很投嫂嫂的脾气,若不是我,是我,是我拖了你的后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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