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顿了顿,反应过来,又换成此地方言说了几句。
贡索这才连声应喏,转身出去了。
“鄙姓咸,单名一个洪字。”男人说道,抚须笑道:“不瞒贤妹,为兄也曾为大赵人,家住扬州余水,早年读过几日书。当年年少轻狂,犯了些事,不得以,才一路逃到了鱼乌来。”
鱼乌。
宁和心头一惊,道:“此地竟是鱼乌国?”
鱼乌,宁和自然是知道的。其乃大赵国土以西的一处边陲小国,曾为前朝疆域下辖鱼乌县。后经战乱,当地豪族趁机割据自立,自称“鱼乌国”,领沿海诸村,地广而人稀,国民多以打渔为生。因地处偏远,又十分穷困,大赵这许多年来倒也不曾想过要将此地伐为国土,彼此算是相安无事。
鱼乌在西,岐山在北,中间何止数千里之遥,几乎横跨过了整片大赵国土。宁和面露苦笑,即便如今她已成了修士,要赶回去少说也得耗去月余功夫。
随即却见咸洪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此地并非鱼乌,而更在鱼乌以西,乃是所谓‘千流’。”
宁和又是一愣。这“千流”之地,她也曾在书中读到过。
书为前朝志地传,中言:“前朝早年,兵广力强,乃西通商贸。年秋初自福州起,经陈郡、鱼乌多县,西下千流诸岛,往海外夷国,次年春末而归。”
此“千流”,并不是指一国度,而是指的鱼乌以西的一整片连绵的大小岛屿。因其人烟稀少,为海盗、当地夷人土著与各国逃犯者共居之地,形式复杂且大多彼此敌视排外,故而不能称之为国。
“千流……”宁和犹疑道,“兄台说的可是千流诸岛?”
那咸洪哈哈一笑:“贤妹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此处正是千流诸岛之中最大一座,和息岛。”
原来这一路脚下所踏竟不是内陆,而是一座岛屿!此岛之大,以宁和如今心念感知之广,先前也未能发觉出丝毫不同来。
大抵这一生已见过太多怪事,咸洪对于宁和女子之身读书、甚至收徒游学之举并未露出任何异色,也不曾多问什么,只大方相处如常,叫宁和越觉心头愉快。
他们二人聊天,宁皎便默默坐在一旁,入定似的,目光停在虚空一点
。若不是面色一片冷肃,瞧着简直像在发呆。
宁和问完方向情形,便要告辞离开,好早日赶回大赵去。咸洪却一定要留他们用饭,连声说:“有朋自远方来,怎可不尽礼数。赶路再急,也不急这一饭的功夫。”
“况且,贤妹若要往大赵,须先往鱼乌。要往鱼乌,须得从东岛码头方有行船。”咸洪说,“此处西岛,中间足足百里之隔,徒步辛苦,贤妹不若在此住上一夜,明日一早正有大车,贤妹稍待,为兄这就前去一趟,定叫他们将你二人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