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熙攘的烟火真正抚慰了她落寞难安的心。
放宽心,朝前走,都过去了,她不要去想,也不要回头。
许京云的外祖家在江南豫州,豫州林家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到上京许家,生下一子,两年前因病离世。几日前,儿子又因夜巡茶庄时跌落马下,不治身亡,膝下只有一幼女。
林家二老年事已高,含饴弄孙的日子没过几日,却一年接着一年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家祖上数代经商,家产偌大,实在不想遭外人钻空子觊觎,便多次来信劝唯一的外孙回豫州。
许京云软磨硬泡了一日,兰瑶才同意跟他走。
临别这日,兰瑶收好了包袱,一辆宽敞的马车已在外等候多时。
兰芙与姜憬迎上来相送时,一向没心没肺只爱钱财的兰瑶竟红了眼眶,又不大情愿去了。她挎着两只包袱,里头的珠玉首饰叮当作响,扭捏着不肯走。
兰芙看她与许京云二人着实是拉扯墨迹,从早晨捱到晌午仍未上车,便故意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扬着声:“不去便不去了,虽说他外祖家有三座茶山、千亩良田、几十间铺子,可谁又稀罕那些身外之物呢,还是我们三人在一处安心自在。”
“说得是,你若实在不想去,我便去替你回绝他,叫他走罢,免得叫人久等。”姜憬立马挪步。
“诶诶!你别去!”兰瑶脚步一顿,伸手将几滴泪珠子一抹,改了口:“我、我还是去罢,他昨夜求了我一宿,我也不好……言而无信。”
她也看得出来,许京云如今是真心喜欢她,他外祖家的那些产业,将来还不都是他的吗?他家大业大,他喜欢她多久,她便同他好好过几日日子,若日后劳燕分飞,他移情别恋,她也能攒不少银子在手里,也不愁下半辈子了。
兰芙无奈作罢,放开她的手,俯在她耳边:“快去罢,你跟他去豫州,就是享清福,日后能穿金戴银当主子。”
“可我舍不得你们。”兰瑶终于说出了绊住她脚步的念想。
她们在一起将近二十年,分别确实不是件易事。
那个秋日,一同去松云山的许多人,下了那座山,便都天各一方,有人再也没见过面。
兰芙也似乎想到了往事,可只一瞬间,她眼底的虚芒便尽数散去,“日子总会过去的,若只顾回首往昔,当下的时光便又长了脚般溜走了。如此一来,人就永远追不上岁月,永远只能活在过去。”
她掰指一数,她这几年目送过好多人离去,这已是第二次送兰瑶了。
但每次见到她,她都过得与上次分别时截然不同,愿下次相逢,她还能这般欢畅恣意。
兰瑶终归是上了马车,临走时,许京云给了兰芙她们两块牙牌。
因近年各地涌入许多无名无姓的流民,常起暴动异乱,出了人命官府都查不到死者身份,更有健硕青壮的百姓游手好闲,冒充灾民去领各地的赈灾粮。
随着两月前新政颁布实施,户部那边户籍查得紧,政令一下,各州府也着力严查百姓户籍,若遇事拿不出牙牌,便会被当成乱民押入当地府衙。
兰芙她们的名姓是在永州县衙落了册的,
去官府申领便能领到牙牌,可若是处处透露名姓,位高之人一旦有心,往上一查便知她们的踪迹。
是以许京云特意寻了许多人脉,弄来的这两个牙牌都是两位失踪一年以上的女子的,家人嫌麻烦,也不愿去报官,人不知生死,户籍便一直没销,牙牌也是能用的。
必要之时她们可以拿这个假牙牌出来挡一挡。
兰芙收下,屈膝道谢。
马车向前疾驰,蹄声清亮辽远,腾起满地轻尘,出了城门,终隐没在层峦叠嶂的青山背后……
烛光昏黄,冷霜凛凛,桌上一碟清炒香瓜、一盘辣椒炒蛋与一碟熏肉片,菜色简单,风味却俱佳。
墨时埋头吃了两碗饭,最先下桌,端了盏烛台去房中写字。
姜憬拨动筷子,道:“阿芙,我们也走罢。”
上京车水马龙,匆忙拥挤,可谓是富贵迷人眼,但见过繁华之景后,她们都不想呆在上京。
兰芙夹了块肉片入口,唇上沾着一丝清浅油花,“好,正有此意,快过年了,我们先寻一处安顿下来,也好过个好年。”
“我们也回江南吗?”姜憬问。
兰芙吃饱了,放下碗筷,辨不清眸中是何种神色,微微摇头,开了口:“想回江南,但又不能回江南。”
她深知祁明昀的心性,他等闲不会轻易死心,必要搜寻一番她的下落才肯罢休。尤其是江南几州,永州、青州、安州,乃至依山带水的其余州县,他定会派人翻来覆去的找。
她怕被他找到,再一次撞入虎口。
至少这几年,江南去不得,不如就留在北方,也正好省了车马辗转,路途劳顿。
最终,经几日彻夜商谈,她们定下去离上京不远的益阳。
益阳虽临近上京,但在寸土寸金的其余几州中实在算不得是块富庶之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