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卢宛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却沉默着一语不发,孙姨娘以为她是在故作镇定,心中定是慌的不成样子。
春风得意笑着望向卢宛,孙姨娘道:“太太如今月份大了,宅院内琐事繁多,恐怕您会吃不消,妾身从前有掌家的经历,可为太太解忧一二。”
说罢,孙姨娘笑着看住卢宛,眼眸中带着得意,与若有似无的挑衅。
卢宛这副默然不语,神色淡淡的模样,愈发教孙姨娘肯定,她是在做贼心虚,强掩慌乱地装模作样。
谁料卢宛沉默片刻,却忽然看着她,嫣然一笑。
“姨娘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说罢,在孙姨娘微有些诧异错愕,一头雾水的目光中,卢宛侧首,笑着同身旁女使道:“去将之前的账本拿过来,给孙姨娘瞧瞧。”
女使曲膝应了一声,领命去拿账本。
而瞧见卢宛清艳姣好的面容上,带着的浅淡笑意,又想到方才她夸赞自己的话,如今又命女使去拿什么劳什子账本,孙姨娘越发一头雾水。
很快,卢宛的女使便取了账本回来。
放下手中杯盏,口中尽是甜津津的奶香,卢宛眼眸微弯笑了笑,向孙姨娘道:“姨娘既愿意掌家,我也省了许多功夫,只是不晓得之前十年,姨娘掌家时账本中漏下的亏空,如今姨娘打算如何处置呢?”
说罢,卢宛命身旁女使将账本奉到孙姨娘的面前。
方才甫一听到卢宛旧事重提,孙姨娘心中便有些头皮发麻。
因着卢宛掌家以来的不曾追究,孙姨娘已经从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如今渐渐忘却自己昧下的那些钱财。
之前她掌家时,因着是个妾室,到底有些不能服众,所以暗中做了许多账目,套出钱财来,既为了四处人情往来,亦为了维护地位。
如今这位年少的新太太将账本摆出来,虽笑得和善,好似言笑晏晏地与自己相商,但她笑里藏刀的模样,却教孙姨娘掌心已是一片冷汗涔涔。
掩于袖中的手指紧攥成拳,指甲扎得掌心生疼,孙姨娘抿了抿唇,目光复杂地望着卢宛。
觉察到孙姨娘落在自己身上阴晴不定的视线,卢宛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声音不紧不慢地嫣然笑道:“账目亏空了这般多,自从前我便想向姨娘提起这桩事,只是一直不曾有时间罢了,如今姨娘既过来了,今后又是想要继续掌权的,这些日子便先将这些帐目上的窟窿填上,再考虑掌家一事罢。”
水至清则无鱼,其实若不是要将那起子看她年纪小,便起了怠慢对抗之心,与并非自己心腹的仆妇换掉,卢宛当初方才接手谢家后宅时,也不会非要因着贪赂钱财的缘由,便将府中管事嬷嬷大换血一遍。
孙姨娘毕竟是府中半个主子,又生养了五姑娘谢芊,掌家多年,卢宛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她留几分体面。
但,今日这个孙姨娘瞧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不晓得在哪里打探了些风言风语,便来咄咄胁迫她,这教卢宛心中不耐且愠怒。
送上门来找打,她岂有不成全之意?
走出玉衡院很远,偏僻回廊上,孙姨娘忽地顿住脚步,面色阴沉地一拂衣袖,鲜见情绪有些失控地骂道:“这个小贱人!面善心毒的丫头片子!”
想到账目上亏空的银钱,孙姨娘只觉头疼,心更疼得在流血一般。
身旁侍候的女使听到孙姨娘这般责骂,晓得她骂得是玉衡院的那位太太,不禁白了白面色。
左右瞧了瞧回廊附近是否有旁人经过,女使战战兢兢劝道:“姨娘,有什么话咱们好歹回文翠院再说,您……您这般口无遮拦,若传到那位耳朵里……”
孙姨娘不耐截断了女使的话,微微冷笑道:“横竖今日是两下撕破脸了,还有甚可怕的?她既然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肯交出掌家权,原我还想着好心将她那丑事遮掩一二,如今也什么都不必顾及了。”
顿了顿,孙姨娘唇畔笑意愈冷:“机会是给了她的,这个不识抬举的小贱人,她不仁,也休要怪我不义!”
几日后。
谢行之的书房中,来送羹汤的孙姨娘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觉察到家主落在自己身上的寒戾目光,想到方才家主对自己的敲打,孙姨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是卢宛那丫头片子不知廉耻,进门前便有了身孕,意图混淆谢氏血脉,这种弥天大罪,家主得知此事,却对自己动了甚为明显的杀意。
屈膝跪在地上,孙姨娘一面颤栗叩首,一面哀哀哭道:“家主,妾身……妾身再不敢听这些胡嚼舌头的流言蜚语了,求您饶了妾身这回罢……”
她用力叩首,不过须臾,前额便是一片血色红肿。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法子。
毕竟,自她进府以来,便不如太太郑氏是正房娘子,地位尊荣;田姨娘清纯貌美,楚楚可怜,又
是资历老的府中老人;应氏妩媚艳丽,貌若桃花,更有玲珑有致的好身段。
而她虽也生得不差,但小家碧玉的端雅容貌,却被宅院中几个妖妖艳艳的女人衬得黯然无光,又兼她自幼随家中父兄很是读了些书,端着官家小姐的身段,甚是不屑后宅那些争宠狐媚的手段,多年以来,本就不受主君眷顾。
如今又捅了这般大的篓子,孙姨娘心中畏惧惶恐,自己会重蹈应氏的覆辙。
想到前几日传来消息,死在庄子里的应氏,孙姨娘又是惧怕,又是兔死狐悲,眼泪流得越发厉害。
谢行之沉冷望着跪在地上的孙姨娘,心中杀意冷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