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家是彬州豪族,我们无法近身报仇,便只能暗中寻找时机,魏青杨素爱打猎,我们便潜入了魏家猎场寻找机会,东方嘉树平日里前呼后拥,我们便在他必经之路上候着,只要耐心足够,总是能被我们找到机会!”
范林说完,正佐证了那“母子”之言,而魏青杨之案中,也曾有少年上山采药,此刻想来官府说的少年正是范林,只是实在无人想到范长佑的父亲患有这般古怪病症。
顿了顿,他又道:“魏青杨死在山坡下,我们没有机会盘问,可那东方嘉树死之前,我们却原原本本地知道了长佑死的经过”
他想到当日听闻,语声又再度轻颤起来,这时,林牧之听了许久忍不住道:“范长佑是如何死的?那笛曲你们是怎么学会的?”
他不问还好,这般一问,范林冷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林牧之……你一定在想,你也是无辜的,我们为何连你也不放过吧,当年你离开麟州书院之前,曾有一长松县的老者上门求见你可还记得?”
林牧之一愣,“你是说”
范林咬牙道:“没错,就是我们,我们不敢表明身份,便只提了长松县三字,我们本来以为你一听这三字一定会见我们,可没想到,你一听这三字便避如洪水猛兽,便如同长佑出事的时候,你见死不救”
林牧之面白如纸,“我、我没有”
“你没有?!”范林厉声喝问:“你明明知道是他们害死长佑的!他们是以你的名义将他哄去麟州城私宅,长佑本对他们多有防备,可他们说是你相请,长佑便无疑虑地去了,你当时明明在场,可你酒后离开时只管了自己!你明知道他们对长佑有恶意,可只因为付怀瑾许了你他父亲会替你在山长面前美言,你便与他们沆瀣一气!你也知道长佑失踪前在他们手里,可长佑失踪后你却绝口不提!你可知道他死前受了一天一夜的折磨!”
林牧之呼吸都凌乱起来,“不,我没有,我那时醉了,我不知道……”
“你休要狡辩!”范林语声更为凄厉,“长佑素来报喜不报忧,他给我们的家书之中,只提过你一个人的名字,他视你如师如长,独信你一人,但你……但你根本没想想过给他求一点儿公道,你送他的曲谱,他当做至宝收在箱笼之中,若非如此,我们又怎能会这段曲子?可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
林牧之眼眶通红,面上亦是愧责难当,“我求过……我……我只是无能为力,我也……我是懦弱之人,我不配……”
他哽咽着语不成句,范林握刀的手也颤抖起来,他视线扫过众人,带着宋萍儿往后退了两步,柳明程见状立刻道:“慢着!范林,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报的仇也报了,元嘉与你无冤无仇的,他也是我独子,他也没有害过任何人,你为何如此待他?”
“我总得选一个能掣肘你们的人吧?若是选个贫家学子,只怕你们此刻已顾不得他的死活了,并且,柳侯爷,你这位公子当真没害过人吗?”
范林反问一句,直令柳明程愣了住,而对面,柴刀的刀尖刺入柳元嘉后背之中,他满头大汗地痛呼道:“父亲不要妄动,他要走就让他走吧”
“休想走!裴鹤臣!你还在等什么!你堂堂大理寺少卿,今日若放跑了这对杀人犯,我一定要在御前击鼓鸣冤”
付宗源怒吼起来,柳明程忙道:“不要妄动!元嘉说得对先不要妄动!”
他殷切近前,“范林,范老爷,范大人,我就这么一个独子,你也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我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付宗源闻言忙道:“休要放走她们,袁兴武,你不给袁焱报仇了吗?!”
袁兴武眯起眸子,手一挥,身后随从四人一左一右地朝范林二人包了过去,范林见状,刀尖更深地抵在柳元嘉背脊,后退的脚步亦快了不少,姜离看向几人后方,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始终落在那片荆棘之上。
范林和宋萍儿瞧见她所看,目光簇闪几下后,也往那荆棘处退去,“我劝你们别动,否则柳世子就是下一个袁焱”
柳明程连忙伸手拦住众人,而所有人见他渐渐退往崖边,还有满是尖刺的荆棘拦阻,便也放缓了攻势,柳明程心急如焚,又转身道:“范林,有什么都好商量,别退了,你二人乃是为了亲子报仇,乃是有情可原,我、我为你们向圣上求情!”
眼看着 三人退到了荆棘旁,甚至那尖刺都抵在了三人身上,范林用柴刀挟制着柳元嘉,宋萍儿则用柴刀挥砍起来,不过片刻,荆棘丛出现了一个豁口,范林一把揪住柳元嘉继续往后退去,他高挺的身形直直撞在荆棘之上,直扎的他满头是血痛呼连连。
柳明程心疼不已,更苦苦哀求起来。
范林身形已隐在荆棘丛中,冷嗤道:“我们杀的一个是侍郎公子,一个是将军府公子,另外二人也出身豪门大族,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吗?事到如今长佑大仇已报,我们夫妻二人便是葬身青山绿水之间,也绝不会落入你们这些衣冠禽兽手中!!”
听着这话,众人皆是大惊,裴晏亦上前一步,“范林”
话音落下,便听范林长笑一声,又猛地将柳元嘉往前一推!
众人只见柳元嘉一个踉跄跌入荆棘丛中,而那荆棘之后的黑暗之中,有人影往山崖之下一跃而下,一众武卫连忙腾跃前冲,正要越过荆棘丛时,面对那黑灯瞎火、山风呼啸的无底深渊,又纷纷一个鹞子翻身跃了回来!
十安也驻足在荆棘丛前,他立刻看向裴晏,“公子?”
话音一落,其他家仆也都看向裴晏,袁兴武视线在他和方青晔之间来回,冷静问道:“这崖下情形如何?”
付宗源也没想到范林夫妻宁愿跳崖也不束手就擒,立刻吼道:“休想如此轻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快去寻那两个畜牲啊!!”
付宗源的怒吼令裴晏眉心皱起,望着那黑洞洞的荆棘豁口,他语声铮铮道:“此断崖之下乃是万丈深渊,深夜下崖必死无疑,付大人说得对,生要见人,我这就派人连夜去山下崖底寻他们。”
一言落定,他飞快地与姜离对视一眼,虽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姜离僵紧的背脊却松活下来,她看向满身是血被柳家人和高晖救出来的柳元嘉,连忙上前道:“这荆棘有毒!快把柳氏子送回书院医治”
第165章 神志不清
“去找!都去找!一定要把他们都找到!”
所有人自石刻崖撤回书院之中, 见裴晏令十安带着人马趁夜下山,付宗源又在旁大喊起来,他瘫坐在敞椅上,面色青白, 眼底血丝满布, 气息也甚不稳, 看起来像随时能栽倒在地似的,但即便如此,仍驱使唯一的付家家仆一道下山。
裴晏守在柳元嘉身边未曾搭话, 方青晔安抚道:“付大人,我瞧你这情形也不太好,有大理寺的武卫和袁家的武卫下山找,你就不必担心了”
他说着又道, “这山崖因多年前有学生坠崖而亡,已是书院禁地,若没记错, 这山崖有百丈之高, 崖底的山坳之中有沼泽溪流, 就算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这般跳下去也难活命, 更别说他们两个不会武艺的了, 那范林虽有些身手, 可到底只是个杂耍艺人……”
说完这些,想到适才二人的控诉, 方青晔心底又生出几分悲悯来,“他们宁愿自杀也不愿被官府拿住, 足见是铁了心求死,如果当初……”
说至此他话头一断, 看了一眼付宗源和袁兴武,唏嘘道:“也算求人得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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