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紧邻着一扇雕窗,叠翠竹叶近在窗前,谢云潇搭在桌上的袖摆也沾了一点竹青色。
华瑶立刻按住他的手指,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她碰到了他的指尖。
谢云潇低头审视她,只见她的神情一如往常,不似故意。他一语双关道:“殿下意欲何为?”
华瑶一本正经道:“我怀疑晋明会横跨东江,直奔秦州,在秦州造反作乱。近来国事动荡不安,康州大旱,瘟疫大起,容州江水泛滥,京城也闹过水灾。凉州、沧州一贯缺粮,又经历过羌羯之乱,守军自顾不暇……”
金玉遐插了一句话:“诚如殿下所言,这便是我们出城的机会。”
华瑶附和道:“确实。”
华瑶放开了谢云潇。她的指腹抵着地图,慢慢地一路划过虞州、沧州、凉州、岱州、康州、秦州,再绕回京城,形成一个包围圈。
她规划道:“倘若晋明逃去了秦州,我会请旨追缉他,杀他的人、抢他的权、攻占他的封地。我要夺取中原六州,鼎足而立,牵制朝廷,保全大梁朝的江山社稷,我必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谢云潇熟读史书,在他看来,王侯将相,因缘机遇,似是冥冥之中的命数。所谓的“天命”虚无缥缈,如何才能展现出来?他不禁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要向殿下请教。殿下觉得,什么是天命?”
“你不知道吗?”华瑶透露道,“我出生的那一天,朝霞灿烂,百花盛放,钦天监诚惶诚恐,为我写了一首长诗。”
金玉遐微微一笑,捧场道:“恭喜殿下,您生来便有帝王之相,必将登基为帝,国库充盈,六宫和睦……”
谢云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切莫轻敌,万事小心。”
华瑶合拢地图,心绪平静无波。她经常与自己的近臣讨论二皇子晋明,但她其实最忌讳大皇子东无,她深信东无也是皇帝最厌恶的儿子,偏偏她和皇帝都挑不出东无的错处。
她自幼就觉得东无深不可测。
东无比晋明更残暴嗜杀,朝臣对东无的恐惧远大于尊敬。
十二年前,东无刚满十八岁,就做了诏狱的酷吏,在诏狱里发明了许多骇人听闻的酷刑。他在囚犯的头顶切开十字花,倒灌水银,剥下一张又一张的完整人皮,做成一盏又一盏的薄透灯笼。
华瑶七八岁的时候,东无送过她一盏人皮灯笼。她记得他当时面无表情。他只说:“皇妹,等你再长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