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彧本该即刻带沈栖鸢回房,脚步却慢了一些,他调过视线,对画晴沉声道:“今后,无论沈娘子去哪里,你都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不许她独自前往。”
她一个人,毕竟是危险的。
时彧看画晴两眼直愣愣地杵着,又呆又笨,嗓音更沉了几分,怫然地加重语气:“这是军令!”
将军以军法治家,一言不合就要动用军中酷刑,画晴哪儿是受得住的,忙不迭点头如捣蒜。
时彧吩咐道:“去拿两件干净的裳服来,给沈娘子换上。”
画晴连忙继续点头:“哦。哦。好。”
时彧送了一口气,继续端着沈栖鸢,抱她拾级而上,脚尖捅开房门,入内之后,就近将她放置在樱桃木雕花彩漆罗汉床上。
“我去沐浴,更身衣裳。沈栖鸢,你把湿衣脱下来,让画晴替你拿去换了。”
少年一面说着,一面脸热心虚地往沈栖鸢身上乱瞟。
她的外裙,在荷塘中时,因有碍于行事,被他煞风景地撕毁了。
当时荷塘里漆黑一片,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也不觉得有何异样。
现下到了灯火通明处,时彧看得分明。
事后她的衣裙是他穿上的。
沈氏晕了过去,是他一手抱住她的纤腰,一手在水底下替她穿的裙子。
女人的衣裙繁复错杂,丝绦串联,时彧根本无从下手,越使劲越弄不好。
最后只是胡乱地系上了,只要不露出里边风光就好。
那样歪歪斜斜、松松垮垮地穿着,只怕不是很舒服,马车一路行来,又不见沈栖鸢为自己理一理。
时彧陡然生出一种冲动来,他想亲自动手,替沈栖鸢将腰间的丝绦系正。
于是他向沈栖鸢靠近,弯腰曲指,试图掐住她的腰,勾出她压在裙边的裙带。
沈栖鸢双目本来空茫无物,在他指尖贴近的一瞬间,霎时应激地全身颤栗。
她本能地抗拒他的靠近,只要他的呼吸有一丝吹拂到她的身上,沈栖鸢都觉得等同于凌迟。
她仓惶地避开时彧的眼睛,身体倒向旁侧,趴向了床头。
宁肯跌跤,也不愿让他触碰。
时彧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中,见状,也不再强行凑近,声调勉强地道:“那你自己来。我不碰。你先更衣,我有话跟你说。”
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时彧自嘲地笑了下,退后几步,转身去了间壁的净房。
间壁的浴房不断传来清晰的水声,淋淋沥沥。
画晴抱着干净整洁的襦裙回到寝房,看沈娘子默然靠向床头,湿哒哒的裙衫贴在肌肤上,模样惨淡狼狈,她放下衣物,走近去。
“沈娘子,您衣衫都湿透了,也不干净,请换身裳吧。”
凑近看,在满室银灯火光的照耀下,画晴瞥见了沈栖鸢的裙袂,大幅的裙角都沾染了肮脏污泥与浮萍碎藻,也不知沈娘子是怎么了。
沈栖鸢喃喃道:“不用了。”
换身干净的衣衫,她自己就干净了么。
环视周遭。
这里是广平伯府,处处都沾惹了伯爷的气息。
她居住在这里,原本就是因为伯爷。
而她竟……
画晴不放弃劝说:“沈娘子,虽已经入夏了,但夜里毕竟还凉着,您这样湿了衣衫不及时更换,会生病的。病魔来了可不是小事,您就换了吧。”
间壁的水声仍清晰无遗地传来,昭示着时彧的存在。
光听着那一阵阵的水声,沈栖鸢都心乱如麻,她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将脸颊埋入颈侧的软枕里,不敢再见人。
画晴虽然年纪小,但心里也有了揣测,怕不是沈娘子今日落了水,湿身后被人瞧见了,沈娘子觉得无颜见人。
这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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