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云心也空空,脑袋也空空。
心想:景延本事那么大,哪里用她担心,头天晚上还搂着她撒娇,第二日带兵出征走得倒干脆,连个口信儿也不给她留。只有她傻,白白替他担心那么多天。
赌气似的,不再去想他,径直回房去。
推开门,屋里躺满了伤兵。
“这是……”她看向屋里唯一一个能正常活动的人。
那人解释:“实在不好意思,沈姑娘,伤兵太多,无处安置,只能暂时征用你的房间。”
夏日蛇虫鼠蚁多,白天还能在外头凑合,晚上却必要搬进屋子里,这小小一间房里躺了十多个人,可见房间甚是短缺。
沈姝云深为理解,“没事,伤兵为重。这里需要帮忙吗?”
“姑娘准备的药都还够用,姑娘若累,就先去将军的屋子休息吧,那里空着。”
她点了点头,从屋里撤出来。
连续路过好几间房,听到里头或忙碌或沉重的闷哼,便知眼下她能待的地方,只有景延的房间了。
一路向前沿着过道走,看到樟子树便找到了地方,门栓已坏,轻易就能推开。
走进房中,入目是极为简单的陈设,空气中有股着浓浓的血腥气。
她环视一周,找到了立在墙边的银枪,未干的鲜血从枪头流到枪尖,汇聚到地面上,正是气味的源头。
无甚事可做,又不好脏兮兮的在他房中睡下,沈姝云干脆掏出已被染色的帕子,把银枪搬到桌上,擦枪尖打发时间。
枪刃锋利,划破了手帕好几次,等血迹擦干,帕子也破成了碎布条。
等待的时间过于煎熬,以至于外头传来一丁点脚步声,她便匆匆开门去看。
不是景延,是个不认识的人。
来人直奔房前,看她在屋里,惊讶,“沈姑娘怎的在将军房中?”
做了几日“军医”,如今军中上下无人不知她是沈姑娘,个个见了她跟见了活菩萨似的,神色都多几份敬意。
“我找他有些事。”沈姝云扯了个谎,反问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正是来为将军取衣裳的,今日一战赢得漂亮,但您也看到了,眼下营中伤兵众多,人手不足,我跑完这一趟,晚些还得跟着去押粮草。”
士兵说着,走进房里拿衣裳。
沈姝云看他一脸疲态,顺势提议,“要不你先去歇息片刻,衣裳我替你送?”
“真的?”士兵疲惫一笑。
“在这儿等也是无趣,干脆我去找他。”
“那太谢谢您了。”士兵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将衣裳拿给她,“您从山寨的西北角小门出去,那有条小路,走到头就能见到将军了。”
“好。”沈姝云抱着衣裳,走出房去。
今夜无月,只有点点微弱星光,她踩着没过脚踝的杂草,心情忐忑地往前方去。
快走到头时,前方飞来几只萤火虫,点亮了她的眼睛。从灌木后走出,耳边水声潺潺,眼前展开一汪冷泉。
上山采药跑了好几趟,竟不知这儿还有仙境一般的好地方。
惊叹之余,目光落在池边,少年冷白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手肘支在池边水草中,宽阔的背肌展开,在水面倒映的星光中显现出肌理分明的阴影轮廓,比光影更深的,是遍布他整个后背的伤疤。
沈姝云呼吸一滞,已不敢细看,抱着衣裳倒退半步,后脚跟刚落下,少年放松的体态顿时戒备起来,手臂展开,手掌按住了岸上的短剑。
“谁?”
她毫不怀疑,自己若不回答,再继续后退,必定会被他掷来一剑。
“是我。”她侧过身,小心往岸边挪去,只用余光目测两人之间的距离,蹲下身,将衣裳放到他身旁伸手可及的地方。
“衣裳给你放这儿,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起身要走,却听他长舒一口气,声音平常道:“我听下面人说了,阿姐行事果决,医术精湛,救了好些人的性命。”
“这没什么。”
她嘴上不提景延从山匪手中救她一命的事,但把这恩情记在了心里,救他的军士,算是帮他的忙,替他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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